甬道的尽头是一片紫竹林。
“玄策军怎么在这?”周佑平伏在枯草丛中,透过荆棘缝隙看到不远处的庭院里站着四五个身着黑金甲的士兵。
岑晁眯着眸子,摇头道:“假的,细作中有人擅长易容之术,你忘了?”
达纳索带人给宋拟看的时候,周佑平还没爬到衣柜出口,所以细作大致目的他虽然听见了,但具体会怎么实施,他一无所知。
周佑平努了努嘴,
再转眼时,原本只有零星几人的庭院中忽然聚起了不少人。
除了那几个穿着黑金甲的,余下三四十个的打扮都很平常,属于钻进人堆就再也认不出来的程度。
而他们的前方站着一个束着长辫的女子,女子神情严肃,似在叮嘱要事。
从周佑平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对上她姣好的侧脸。
几乎是立刻,周佑平惊呼,
“湘江阁的头牌?她不是死了吗?”
他的反应有些过激,怕打草惊蛇的岑晁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周佑平立马捂着嘴,小声道:“她也是细作?”
“废话。”
几句话的功夫,庭院里的细作已经整好行装,眼见就要跟着玉尔走出紫竹林。
机不可失,岑晁当机立断:“上!”
——
达纳索带着宋拟逃得并不快,但他似乎并不担心,反倒怡然自得地同宋拟说起话来。
“你很让我意外,”他道,“能告诉我是什么时候把消息传出去的吗?”
宋拟被他扛在背上,逃窜带来的颠簸加上脑袋充血的眩晕感,让她忍不住想吐,哪里还回答得了达纳索的话。
达纳索好似也意识到什么,不带丝毫歉意道:“啊,抱歉,我忘了你现在不能说话。”
......
吐他身上算了。
宋拟无语,想动手掐他又发现软筋丸的药效还没过头,只得悻悻作罢。
忽然间,宋拟感觉达纳索掐住她的腰,接着一阵天翻地覆,等她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脱离他的桎梏,飞了出去。
甚至没来得及喊救命,转眼已经扑向地面,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胸腔好似也被闷住,宋拟脑袋空白了一瞬,一片寂静。
达纳索紧随其后,跃到她面前:“上来有点高,扛着你不太方便,嘶——没摔疼你吧。”
说着还好心上前,提溜住她的咯吱窝,将她“扶”了起来。
“草——”
“嗷....”
身体一动,痛觉和灵魂重新归位,宋拟捂住撞地的手肘,终于忍不住嗷的一声喊了出来。
疼啊!
宋拟擦去生理性眼泪,面带愤怒地看向达纳索,后者笑达眼底:“看,你能说话了。”
“......有病。”宋拟张口就骂。
达纳索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很难想象,兔子一样柔弱的人居然也藏着一嘴尖利的牙口。
真是——太有趣了。
“我决定了,就由你开始吧。”达纳索笑容变得诡异。
“开始什么?”
软筋丸药力尚存,宋拟没有维持站立的力气,但她努力让自己往后倒,尽可能离达纳索远一点。
“自然是恭迎长生天的仪式了。”达纳索从小腿处拔出一把匕首,冰凉的刀身贴着她的脸,轻轻比划了两下。
“你要干什么?”锋利的刀刃泛着寒光,宋拟声音听上去有些发颤。
“你们的计划不会成功的,趁早放弃还少死点人。”
“呵呵,这就是你的遗言吗,我记住了。”达纳索语气温柔,将刀拿远了一点:“别太害怕,距离仪式开始还有点时间。”
宋拟偷摸着松了口气,只要熬到裴珩追来,她的小命应该就能保住。
至于现在……
“你不是好奇我是怎么把消息——啊!”
拖延时间的话还没说完,达纳索反转刀刃,飞快往她手臂上割了一刀。
左臂传来剧烈的痛楚,毫无心理准备的宋拟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你这个…疯子,”
宋拟捂住伤处,拖着身体不住地往后移,一颗心因为害怕而狂跳着。
少女眼底那令他不快的镇静终于碎裂开来,露出一览无遗的恐惧和惊慌。
达纳索心满意足地笑了。
“我完美的计划因为你而有了裂痕,自然得从你身上补回来,至于其他的…”
达纳索忽然倾身,抓住她的头发,强迫她抬头:“不重要,就算我死了,计划照样能继续。”
这一刀划得不算很重,然而流出的血在浅色衣衫上洇开后,竟也显出几分命不久矣的可怖。
宋拟脑袋更是发晕。
“别再后退了,”达纳索松开她的头发,收起刀,神情又变得漠然,“当心摔死。”
想要后移的身形一僵,扭头看去才发觉达纳索把她带上了一个四角高台。
如今后背倚靠的不过是两块薄的木板,而底下——
宋拟没敢往下望。
因为她看到了左前方飘扬的黑色旗帜,那是长安城的哨塔,几乎与城墙同高。
“你们为什么要杀岑晁?”
既然没办法自己逃走,多问点东西出来也值当。
达纳索等着裴珩找来,听到宋拟的话,垂头认真思考道:“他曾经的确是合我心意的祭品人选。”
“不过,这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其他人,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不等宋拟回答,达纳索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啊差点忘了,你会算命。”
“为什么是岑晁?”宋拟继续问
“一时兴起罢了,”达纳索无所谓地摊手,“就和刚刚选中你一样。”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
宋拟敛目,忽而又抬头盯着他:“我也算过你的命。”
达那索扬起长眉,示意她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