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生辰宴,太后本意就是让年轻人聚在一起玩闹,所以在场身份最贵重也便只有萧元京一个公主。
午宴开席,众人落座。
宴上男女没有再分席,围着曲水桌坐了老大一圈。
各色餐品随着顺水漂到各桌面前,再由侍从中夹出些许,放至自家主子面前的小碟里。
类似兰亭集序里的流觞曲水,朴拙风雅但——吃不饱。
宋拟看着自己盘子里的两枚鹌鹑蛋,沉默了一会,夹了其中一颗入嘴。
所幸大多数人和她一样,并不是真来吃饭的。
黎莫起身:“感谢诸位今日拨冗出席我的生辰宴,太后赐了几坛玉台春,大家正好一起尝尝。”
话音落下,侍女捧着酒盅和火炉鱼贯而入。
玉台春被誉为“天下第一酒”,它以一种名为明山尖的春茶为原料酿造而成。
此茶只生于雪山脚下,产量极其稀少。每年可得不过七八两,是故玉台春可谓昂贵非常。别说普通人家,便是穿朱着紫的京官,一生也不定能喝上一回。
而今黎莫竟然舍得将它拿出来宴客,众人感慨之余,也忍不住羡慕起她在太后跟前的得宠程度。
萧元京养在宫里,玉台春于她而言也不过是珍贵些的酒罢了,是故神情比众人要平静得多。
“闻袅怎么没来?”她觉着无聊,在场中环视了一圈,才忽然发现今日都没看见闻袅的身影,故而偏过头,问贴身的嬷嬷。
嬷嬷微笑:“郡主是要成为太子妃的人了,往后都会比别家姑娘忙些。”
“你不说,本宫都差点忘了这事,”萧元京不知想到什么,微微一叹,“依她的性子,嫁给兄长并不见得是件好事。”
“太子殿下是储君,郡主嫁入东宫,无论如何都是恩典。”嬷嬷轻声提示。
萧元京扯了扯嘴角,不再说话。
萧元京坐在高处,其余众人听不见她说了什么,只满心期待着能一尝好酒。
“为何将火炉子都端上来了?”邻桌一人好奇地问。
“你不知道吗,玉台春需用陶罐文火慢煨,待到酒水半沸不沸,香气渐出时,再盛出来倒入玉瓷碗中,那滋味顶天的好。”
宋拟对酒不是很热衷,但也听说过玉台春“天下第一酒”的名号,又听见二人对话,对它的味道更加好奇起来。
侍女跪坐于桌旁,将陶罐置于小火炉上。
炉里的火势被控制得极好,宋拟坐在它旁边并没有感觉太热,缓缓升起的酒香夹着恰好的暖意,反倒有一种醺醺然的安逸。
座位按照身份高低排,裴珩与宋拟的位置一头一尾,然而曲水桌的布局让本该八竿子打不着的头尾,变成了面对面。
这是裴珩唯一一次觉得二人身份差距所带来的,也不完全是令人厌恶的东西。
宋拟假装没看见对面投来的视线,反倒是从宴会开始就解除休眠状态的系统小声提醒了一句,
“宿主,裴珩就坐你对面哎。”
“我知道。”宋拟没有抬头,眼睛只是看着炉子里跃动的火焰,“小统你说,今日之后,他会放弃吗?”
宋拟一整天都没有刻意与裴珩保持距离,甚至可以说是默许他在众人面前与自己暧昧的态度。
她能感觉到那些贵女称不上善意的目光,也能预想到不久之后从这个宴会上传出去的,关于她的风言风语。
可是宋拟不在乎,因为这正是她此行的目的。
“依我看,难。”系统道,“裴珩看上去不是会被流言左右的人。”
“他是不会在意流言蜚语,可他会在意我,”宋拟垂眸,不知道是在对系统说,还是对自己说,“他会放弃的。”
身份是横隔在二人中间,可以明说的矛盾。
而自始至终,说不在意的只有他一个。届时面对众人的诘难,她只需小小表露一下自己难以忍受的态度——
聪敏如裴珩,他一定会放弃的。
“宿主难过吗?”系统问。
宋拟正要回答,忽然听到轻微的一声咔嚓。
不等她反应,身旁的陶罐忽然裂开,渗出酒液流入火炉,火焰骤然腾空。
“宋拟!”
裴珩的声音里显出少有的慌张。
宋拟被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仰。幸好炉子小,婢女经验又丰富,立刻扑挡在她身前,扯出桌布往流水里边一浸,将炉火盖灭。
突发的状况惊扰了在场所有人,只是还没等到有人开口,又是一声咔嚓。
众人一呆,随即便听到一声尖叫。
只见宋拟斜上方那桌的陶罐同样碎裂开来,坐在那处的贵女胆子小,惊叫过后竟直接吓得哭了出来。
紧接着便是第三桌...
还是萧元京身边的小太监率先反应过来,拿水直接扑灭了萧元京面前完好无损的泥炉,大叫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将这东西撤下去!”
侍从惊醒,纷纷挡在自己主子面前,学着太监的模样扑灭了炉子,叫人把东西撤了下去。
原以为能沾光一尝好酒,没想到还没喝呢就接二连三地出了岔子,众人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更有几个脾气差的,当场甩了脸。
事发突然,桌上的碗盏来不及收拾,随着桌布被扯去灭火,没吃完的食物与酒液混在一处,洒得到处都是。
饶是宋拟反应再快,衣服上也免不了被沾了污渍。
“你没事吧——”
“将军当心——”
宋拟看到裴珩过来,当即就提醒他要小心地上污渍,只是话都没说完,宋拟就看到他月白的衣袖擦过酒液,瞬间污了大片。
宋拟扶额。
裴珩一心挂念她的安危,哪里顾得上这些细枝末节,拉过她的手确认:“可有受伤?”
宋拟轻轻摇了摇头。
邻桌娘子见到二人姿态亲昵,轻咳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转开眼。
黎莫作为东道主,面上也挂不住,直直朝萧元京一跪
“让殿下受惊,臣女罪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