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闭已久的黎家祠堂在黎莫生辰这天,重新亮起烛光。
黎莫被卸去钗环,缚手跪于堂前。只是神情依然淡漠平静,完全不像个囚徒。
“将军,太后又派人来了,说法还同前一样,希望将军先将黎娘子放回宫中,余下的误会可以慢慢再解释。”
天色灰暗,裴珩站在门口,听完侍从的话,眉宇间没有任何动摇意思,只道:
“去回禀太后,黎府是她的家,让她留在此处并无任何不妥,无须她老人家烦忧。”
侍从抱拳刚离去,后脚暗卫便至。
“禀将军,陆大人将县主带回了县主府,眼下太医刚诊治完毕,县主还没醒。”
“太医如何说?”
“太医说县主气血两亏,又惊吓过度,这才会突然昏迷。”
裴珩摆手:“我知道了,继续在周边守着,别让她再出事。”
“是。”
暗卫来无影去无踪,一转头的功夫便消失不见。
祠堂内,黎莫咳嗽了几声,淡淡启唇,
“裴哥哥对县主可真是关怀备至啊。”
裴珩走回堂中,在她身边站定,抬眼看向正前方三块落灰的牌位,目不斜视道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做什么了?”黎莫掀起如死水一般平静的眼。
裴珩大概料到她会先狡辩,不慌不忙地继续朝前走,拿起边上的三柱香,点燃,
“敢做不敢认,我记得黎山不是这样教你的。”
听他提起哥哥,黎莫眸中闪过一丝悲痛,烛光在她脸上投下阴影:“没什么不敢认的,只是我做过的事情太多,不清楚裴哥哥究竟说的哪一桩。”
“是指谋害县主,还是指在糕点里下毒,亦或是——”
话没说完,裴珩倏地转身,表情严肃:“你在糕里下毒?”
成功让裴珩的情绪有了起伏,黎莫这才慢慢悠悠地把话补完:“很可惜,你没吃。”
“所以,你想杀我?”
裴珩眼睛眯起,看上去有些惊讶。
“你比起宋拟,更该死。”黎莫眼中涌起一股偏执的恨意。
“哥哥临终前将我托付于你,可你先是将我送去长祈山,回来后又嫌我碍眼竟想我另嫁他人。”
“裴珩,你对得起我,对得起我的哥哥吗!”
黎莫双眸泛红,厉声逼问着裴珩。
裴珩平静解释:“那时我即将动身前往北境,你在长安又无人照应,于你而言随太后去长祁山是最好的选择。”
“最好?”黎莫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抬起肩膀,抹去眼角的泪水,楚楚可怜的脸上流露出悲怆:“裴珩,我在你眼里只是个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吧,你从来都没将我真正放在心上过。”
“我黎莫此生,最恨佛祖。”
裴珩眼眸一颤。
黎莫的心思一向藏得深,他从来不知道她有这种忌讳。
“我曾在佛前发过三次愿。”黎莫继续说。
“第一次,我祈求爹娘病愈,可距我许愿不到三日,他们双双暴毙,”
“第二次,我求兄长平安归来,然而兄长还是死了。”
“第三次,这是我最后一次发愿,希望能早日离开长祁山回到长安,可是你知道那主持说什么吗?”
黎莫恨地咬牙切齿,“他居然同太后说我戾气过重,要我长久留在那不见天日的佛堂里。”
裴珩想到太后提早回宫的缘由,向她跨了一步,沉声:“所以主持不是圆寂,他的死和你有关?”
“没错,我在他的斋饭里下了毒,”她嘴角一勾,“果不其然,太后一听主持被毒害,吓得连佛经都不抄了,连夜决定提前回长安。”
“我费了那么大劲才回到长安,可你又是怎么对我的?”黎莫想站起来,奈何双手被缚住,才站了一半又摔回蒲团上,“无视和我哥哥的约定,转而揽他人入怀,裴珩你说你该不该死!”
裴珩沉默着看向她,她的剖白可怕又可怜,
“你误会了。”
裴珩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开口:“黎山从未有过让我娶你的意思。”
黎莫冷声:“怎么可能,我对你的情意哥哥一清二楚,他把我托付给你,这意思还不够直白吗!”
裴珩叹了口气:“你不信,那便看看这个吧。”
他重新走回到黎山的牌位前,拜了拜,而后从牌位底下抽出一张泛黄的旧纸,展开,放到她面前。
“黎山死前留下的嘱托,我一直放在此处。”
黎莫垂眼。
薄薄的纸张上布满折痕,经年的尘垢让字迹变得有些模糊。
写信之人落笔时似乎很着急,短短几行字写得龙飞凤舞:
“昨夜饮酒甚不痛快,待我杀退宵小,你我再续杯盏。另,阿离尚年幼,若我此去不归,劳绥之暂代兄长之责,多加照拂。”
“暂代兄长...之责,”黎莫目光被这四个字刺痛,大颗的泪滴来不及收回,就已经落在纸上,墨迹泅开。
黎莫不敢置信地喃喃,“不可能,兄长怎么会不成全我。”
裴珩蹲下身。
“黎山知道你心意不假,但他也明白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以遗命相胁,也只是多了一对怨偶。”
“至于你说我没将你放在心上,忽视了你的感受,”裴珩半跪于地,一手靠在膝上,另一手慢慢j解开她手上的绳索,
“我向你道歉,那时我也才失去兄长和双亲的庇佑,在照顾人的事情上没什么经验。但我从没觉得你是个累赘。”
绳索从手腕处散开,黎莫却仍旧保持着被束缚的姿势,哭声痛苦而崩溃,
“都说会永远陪着我,你们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到底有自小的情谊在,裴珩看她这样痛哭心中亦有不忍,想拥抱她,然而手抬到一半,还是顿住,改而替她擦了眼泪。
缓慢道:“你怨我,恨我都没关系,但宋拟并没做错什么,”
泪眼朦胧中,黎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