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王李村时,天色已晚,两人背着行囊走在林间。
阿紫一肚子气仍未消化,一路上喋喋不休:“主人,今天遇到王木匠那种恨人有笑人无、贪得无厌忘恩负义的人家,真是晦气!”
玄真一边走,一边整理自己被脏水泼湿的衣摆,叹道:
“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不讲理的泼妇,也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原说这王李村离的近,还以为今晚能早点落脚休息,没想到还要在林子里过夜,唉。”
“野外过夜对你们不是很平常吗?我都没抱怨,你一只狐狸抱怨什么?”
“是是是,我一只狐狸,本来就是风餐露宿的命,到底是我闲吃萝卜淡操心,担心我的主人衣服搞湿了,在野外露宿,可别得了风寒。”说完气冲冲走到前头去。
玄真沉默片刻,回道: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娇贵,出来行远路,哪能事事都和谷中一样舒适如意。”
此时,阿紫看到乡路前方右侧有一块空地,高兴回头喊道:
“主人,我看前方那块空地挺干净的,要不今晚我们就睡在那儿?”
玄真无所谓:“随你。”
阿紫跳跃着走向路边空地,蹲下来清理打扫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又从包袱中拿出一块布在地上铺好,和玄真请示:
“主人,我去远处捡些柴火过来,升起火堆,你好把湿衣服脱下来烤烤干。”
“好,你别走远。”
“阿紫知道。”
阿紫走开去,玄真走到地铺前坐下,闭上眼睛开始打坐。
过了一会儿,阿紫抱了一团柴火走回来,在旁边空地上忙活一阵,很快点起火堆,弄完后阿紫又走到玄真身旁,蹲下来用手戳一戳玄真胳膊,轻声说:“主人,火生好了。”
玄真睁开眼睛,嗯了一声。
阿紫起身走到包袱旁,从里中找出一套干净衣物递给玄真:
“主人,你快把湿衣换下来,阿紫替你烤干。”
玄真依言换下衣物,又把眼罩摘下来,在身边收好。
阿紫拿起湿衣去火边烘烤,手中烤着湿衣,眼睛却透过火堆偷偷打量玄真。
玄真此刻正在更衣,摘下眼罩后,火光掩映下,他一张白皙的容颜更显俊俏英挺。
只见他将白色寝衣套在身上后,又解开头上发髻,头发披散下来,整个人看起来又慵懒又闲适。
阿紫看着玄真英气的容颜,默默咽了咽口水,开口问道:
“主人,你左眼明明不瞎,为什么老是戴着这劳什子眼罩啊,搞得别人都以为你是个瞎子。”
玄真看阿紫一眼,轻声回道:
“我天生异瞳,师父嘱咐过我,这异状轻易不要被外人知道。”
“哦,是这样......”
停了一会儿,阿紫突然高兴起来:
“唉?主人,你刚才说轻易不要被外人知道,可你并没有避着我,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说,阿紫我不算是外人?”
玄真看了阿紫一眼,没有说话。
阿紫转转眼珠:
“主人,我之前也见过一只天生异瞳的大鸟,那是一只凤凰。”
玄真:“凤凰?”
阿紫:“是,我之前不是说,吃了一颗凤凰胆才炼出元丹的吗?”
玄真脸色变了。
阿紫见玄真脸上隐现怒气,知道玄真误会,吓得把衣物扔到一边,连连摆手解释:
“啊,主人你别误会,我没有杀死那只凤凰,是她自己受了重伤,飞来我的住处,我对她多有照顾,给她衔来野果子吃,又给她梳洗羽毛,那凤凰感激我,临死前吐出了凤凰胆给我,我才有了今日的修行。”
玄真听阿紫如此说,脸上神色稍缓,点点头道:
“既然是这样,那也是因为你一片赤诚善心,才得了好的缘法。”
阿紫见玄真不再生气,才敢去捡起衣物,重新在火上烘烤起来:
“是,主人。阿紫时常想,人类对我们妖怪动不动喊打喊杀,可是我们没有做错什么啊。比如那灯花婆婆,滔天的富贵都是障眼法术,她躲在三寸灯芯里享受自己的小世界,没有害到谁啊?”
玄真:“那灯花婆婆错就错在不该让木匠儿子昏迷不醒,这已经算是伤害到凡人了。”
阿紫:“可阿林的事,也是他父母自己许愿求来的,怪不得灯花婆婆,而且阿林虽然昏迷,人并没有怎样,我看他醒来后还贪恋着那温柔富贵乡,并不怎么愿意回来呢。”
玄真:“凡人定力不足,很容易被身外财物、儿女情长迷惑了双眼,其实一切都是幻相,世人看不分明罢了。”
阿紫:“主人,我看你法术无边,索妖绳如此威力,为什么还会被灯花婆婆逃脱呢?”
玄真:“我刚才打坐,心中算了一卦,那灯花婆婆乃是元始天尊座前香油的灯芯,法力非一般妖怪所比,若不是刚才灯芯被鼠灵所咬,我还抓不住她,此次逃脱,也是命数。”
阿紫:“怪不得,那索妖绳我怎么也挣不脱,灯花婆婆却能轻松化解,原来是有后台的。”
玄真:“那是当然,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妖怪也有层级,御妖师也不是无敌的。”
阿紫见玄真认怂,心中欢畅,哈哈大笑:
“总算看到主人你吃瘪了,可解了我胸中一股恶气,哈哈。”
玄真轻轻瞥了阿紫一眼:
“不过我法术虽然有限,治治你这只小妖精那倒是绰绰有余。”
阿紫吐吐舌头:“主人,衣服烤干了。”
玄真:“收起来罢。天色已晚,你也快些去睡。”
说完,在地铺上躺下,拿包袱垫着头,双手抱胸闭上了眼睛。
阿紫将烘干的衣物在包袱里收好,又从里面找出一块披风给玄真盖好,自己卧在玄真身边,化身为一只白狐,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月亮升至中天,林子里突然响起一阵野狼的嚎叫,阿紫从梦中惊醒,吓得屁滚尿流,四手四脚爬到玄真怀里躲好,口中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