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点就要抓住她了。
谢召的手指已经碰到了阿柏的衣袖,只要抓住她的手,就能把她从屋顶边缘拉回来。
然而此时,阿柏忽然直起身子,动作迅速地转过身,一个侧身躲开了谢召伸出的手。
她嘴角的血迹都还来不及擦拭,脸上痛苦挣扎的表情还来不及敛去。趁着谢召来不及后撤的空档,下个瞬间,阿柏从怀中掏出了那把匕首,刀尖锃亮,寒光一晃,作势就要狠狠向谢召心口扎去!
谢召吃了一惊,本能往边上一闪。
冬夜冷雨,瓦砾上结了薄薄一层寒霜,再被雨水一浇,又湿又滑如蜡一般。
谢召一脚踩上去,脚下的瓦片便微微一松,连带着脚下一派错落的砖瓦都震动起来。
隐约有呛人的烟味钻进鼻腔,紧接着,从砖瓦边缘处传来细碎的破裂声。
大火已经蔓上来了。
——这座楼快要塌了。
就在此刻,阿柏突然靠过来,一把攥紧了谢召的手臂。傀儡的手劲极大,谢召根本挣脱不开,双脚在湿滑不平的砖瓦上根本撑不住,竟是被她活活拽到了屋檐边缘。
时湛:“阿召!”
他当即凝神掐诀,就要御风向谢召和阿柏的方向飞去,速度已快成残影,可是还是来不及了。
房檐的砖瓦和木梁已是强弩之末,根本撑不住两个女孩儿的重量。砖瓦噼啪爆裂开来的声音响彻耳畔,窸窸窣窣地从半空向下落。
砖瓦之下的木梁断裂开来,阿柏闭上眼睛,又一次发力将谢召狠狠一拽,两人便一齐自楼顶跌落!
时湛:“阿召!”
覆雨:“娘亲!”
......
魇阵里的醉香阁周遭没有房屋街道,只有无比的寂静和深黑,向下坠落时只能听见风声破空和雨滴擦过面颊,恍然间不知是坠入森罗地府还是无边云端。
谢召最后抬头的时候,只望见商誉满泅着杀机和快意的眼睛。
她浑浑噩噩之间,仿佛回到了三个月之前的那个雪霁云开的日子,久违的暖阳照在盛京城的城楼上,她独自一人踏上了高墙之上,看见了她早已弃城而逃的父皇和那些熟悉的面孔。
她筋骨都摔断了,浑身的血也都流干了。整个大魏年纪最小的小公主,就连死的时候也没能漂漂亮亮地投胎转生。
后来那段日子谢召记忆很模糊。只记得自己被困在什么地方,想要去找黄泉路奈何桥却总是迷路,有时候浑浑噩噩间能听到城池里有隐约的议论声传来:
“若不是她救了那少年将军......”
“死了就当还债了......”
她沉默地听着这些人议论纷纷,感到委屈却也无计可施,直到三个月前在她老爹的店里,被套上了一具纸壳子醒过来。
想来自己这重活一遭才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她连盛京城都没再踏进,就这样以相同的方式再死一遭么?
还是死在魇阵里。
现实里,待到天明,大概会有人发现她暴毙在城主府的某个角落了。没有人会知道她到底死于何事,商誉这一肚子坏水的糟老头子只会觉得是不干净的东西索了她的命。
谢召在漫长坠落的风声中睁开眼,无边黑暗里一片死气沉沉,压迫感叫人喘不上气。她凝神闭气,反手扣紧了阿柏的手臂。
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她想活。
谢召咬紧牙关,在失重的心悸中忍着头晕目眩,看不见地面的距离,便抽出张符在手里捏紧。
远处隐约有一点光亮,似乎是有个隐约的人影静静提灯而立,凝视燃烧的醉香阁。在一片寂静的暗处,宛如鬼火。
谢召紧紧盯着那一簇光点,手指紧绷,随时准备向下甩出符纸。
岂料她还没动作,上方忽的传来一阵动静。
下一秒,她被时湛一把扯紧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