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朝祈福请安,新皇的意愿昭然若揭,谢召几乎都能想象得到她这位伯父下诏书时讽刺的笑容。
她抿了抿嘴,手指缩在衣袖里攥得死紧。
时湛低声道:“我总觉得,今年春祭要出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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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广陵沿着官道一路北上,路旁树木逐渐稀疏,山峦起伏纵横交错,风啸如刀,天气愈发寒凉凌冽。
几日以后,他们到达了一片错落有致的群山。
官道前些日子被滚石堵塞了,他们只能被迫转向山道。山路狭窄,一个不小心便是万丈深渊,马车通行不了,谢召和时湛便只能在这儿舍弃了马车,徒步山道。
临近天黑的时候,远处一座低矮的房子出现在了视野里,虚虚地隐在夜雾中,只能隐约看见屋前亮起的绰约灯光。
没想到这么深的山里还有人住。
时湛看了看昏沉天色,群山深处传来几声远远的狼嚎。他说:“门口点着灯,主人家应该还在家。我们去借宿一晚吧。”
走近前来,时湛上前去叩了几下门,转头一看,谢召正直直盯着某个方向看。
“怎么?”
谢召指了指某个方向,压低了声音:“你瞧。”
明明小屋低矮破败,看上去像是风一吹就能倒了似的,可与之极不相配的,篱笆围成的小院却极为精致。谢召一瞬间觉得这不像是山中隐居的小筑,反倒像是哪位达官贵人家的小院。
顺着谢召手指的方向,时湛看到了屋檐底下系着的一个小小的风铃。
时湛不明所以:“这是......”
他话还没说完,小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门内站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皮肤黝黑,脸上细纹满布,像是操劳了半辈子的心血。可她看着苍老,然而腰背却是挺直的。
时湛拱手垂眼,礼貌道:“夫人,我们途经此地,能否让我们借宿一晚?”
“......”
女人半晌没说话。
时湛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女人一手扶着门,正定定地看着站在他身后的谢召,眼底已经泛起了隐约的泪光。
谢召脸上的神情微微动容,抿了抿嘴,开口叫了声:“......三娘。”
被称作“三娘”的女人抬头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着盈盈的泪光,半晌才哑声道:“小殿下,您还活着?”
谢召沉默了一下,还是答道:“也不算罢。”
三娘眼眶中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满眼是泪水,完全无视了站在面前的时湛,颤颤巍巍地向着谢召伸出手,还没碰到谢召的衣袖,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时湛眼疾手快接住她,两人一齐将她放在了屋里的床上。
好一通折腾,时湛终于抽出空来问谢召:“你认识她?”
“屋檐底下那个风铃,是我送的。”
屋内烛火照亮了谢召半边脸颊,给她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温柔的暖光。谢召说:“这是当年在苍南城照顾我的姑姑,我回盛京的时候,她跟着我一起回了盛京。”
“也是当时盛京城被围的时候,唯一一个留在我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