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于迟堇渊的强压,选择晚点回来的人并不多。入城的小团队逐渐稀少。
远处狂奔来一辆破旧的装甲面包车,下来三个人卡着最后的时间入城。
最后一个人被拦下了。
被拦下的女生穿着长衣长衫,头发披下及肩,左手握住一束粉嫩的小花。她看上去有些无措躲在另一个女生后面捏紧衣角。
“有没有搞错!小雅是普通人,大家都不敢让她下车。她怎么可能受伤,怎么可能被污染呢!”
护着她的女生短发英气,双手拦住面前的两柄枪口,瞳底泛蓝。
她是个异者。
测出异常的监管员听见这句话暴怒:“普通人你们也敢带去污染区?!”
听出话语里的是对人命的关切,短发女生稍显气短:
“她一直没出去过,我…我们只是想带她去看看。”赶在这次侵袭之前。
“总、总之,我们确定她没下过车,不可能被污染。让她进去吧!”一同过来的男生也结结巴巴开口。
*
一场“闹剧”不可避免地收入桑榆眼底。
“您…你觉得女生被污染了吗?”她知道男人在观察自己的反应,抱有期待地问了一嘴。
城墙一角的阴影下,迟堇渊和桑榆站了很久。远远看着发生的一切。
“已经异化了。”迟堇渊把玩着配枪语气疏离笃定,目视远方。
……
桑榆张张嘴,没说信不信。
左跨一步,离他远点:“那你不过去吗?”
你可是李叔嘴里的铁血管理官诶。
这只是监管员平时工作的一角,迟堇渊没有出面。
“抱歉。我们只相信数据的话。”
最初拦下小雅的监察员冷静克制:
“你旁边那位小姐,”他一顿,“污染值已经超过50%。”
“抱歉,她确实已经被污染了,不可能进城。”
语罢,他放下测量仪,举枪:
“请你让开。”
“怎么可能…会不会是你们的仪器出错了!”同一团队的男生也加入争执。
“根据第九城监管法,市民不可干扰已确认异化的执法。请两位让开!”
“三秒之后我和我的同伴将扣动扳机。”
“3!”
“2!”
“1!”
战栗、恐慌,弥漫出肃杀之气。
明明离了这么远,桑榆也能感觉现场的沉闷焦灼。
大概还是不想看人死去吧。
一声声生命的倒数,她也听得呼吸急促,不敢直视。
“你不用去主持吗?”
迟堇渊抱肩倚墙,修长的身子隐没在阴影中,落日的昏黄让她看不清他脸上的阴影或是阴霾。
桑榆以为这次迟堇渊也不会回答,可他偏偏开口:
“目前而言,他们不需要我。”
正如迟堇渊所说,扳机尚未扣响。
这次的焦点小雅已经温和地从他人身后站出来了。
她低下头,无奈苦笑:“对不起。我确实被感染了,大家不用保护我。”
“小雅?!!”
对上友人不可置信地目光,小雅眼光泛泪、语气缓缓:
“趁你们都说要去找花给我看的时候。
我看见了一只白兔。长耳朵、红眼睛和书上说得一模一样…”
她哽咽了,“很有活力…我从来没见过。”
泪水从她苍白的脸颊划过,女人的眼中带着眷恋,然后悠长。
“我没敢把它放进车,就自己下车去看了。”
然后,小雅撩起左手袖子露出腕部:“它咬伤了我。”
她用朋友留下的清水徒劳无功地洗干净伤口,笑着接过他们特意找的没有污染的小花,随他们走向这最后的末班车。
她向人群外退了两步,无关人士吓得退出一片真空屏障。
“对不起…”小雅鞠躬,水滴无声地落入地面。
“我只是太想看了…书里的世界。”
“可是…小雅姐,只要你的病好起来,那样的兔子、那样的兔子…”友人哽咽,他们能给她看很多啊。
“来不及了。”
小雅温柔摇头,嘴角上扬似哭非笑。
她从小到大就在贫民区和临时安置区流浪,却因为身体的病症一直没能走出那片区域。
她不寂寞,爱看书爱画画,最喜欢对着书里的故事畅想,可惜她的世界永远是一片昏灰。
她的身体总是很疼,疼得不能长期走动。
每逢污染前夕就会加重,几乎不能直立。
这是今年的第三次侵袭,她已经要撑不住了,所以才会撒谎,所以才会不在意,一切在她看见灿烂的鲜花、丛林还有动物时,已经划上句号。
她满头汗水地起身:
“因为产生了污染,我反而好多了。”她对自己的身体过于了解,变异在她身上一步步的侵染她都能感知。
“谢谢你,明明。也谢谢大家。”
“已经够了。”
逆着光站起女人,被风卷起了头发。
她拥有一双红宝石般璀璨的眼睛,露出的脖颈附上一层浅浅的白绒。
“可以结束了,我很开心。如果可以,希望您也能一同保管我的遗物。”
她冲着监管员笑了,像是咧嘴笑的乖巧兔子小姐。
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呢?
刚刚义正言辞的年轻监管员手微微发抖,声音沙哑:
“我将向你执法。”
明明干脆地扣枪动作被无限延长,他仍在执行,只是稍带不忍。
“嘭!”
巨大的枪声响彻平原,伴随物体的落地声。本就寂静的城门口变得一片空茫。
桑榆眼底发白、耳朵轰鸣,不可置信地转头:
迟堇渊在那之前更果决地抽枪击毙了顾小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