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不怎么成文的规矩。
但是她却怎么也没想到,沈衍聿能忙里抽闲想起来见习生这号人物,还特意过来通知她别忘了。
温昕飞快瞥了一眼手机,11:46,早就过了下班打卡时间。微信上的红色消息提示还在增加,未接来电也显示着“3”的字样。
是温辞。
但她还没做好见亲哥的准备,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出来的信息头像,“啪”地一声摁灭了手机。
“沈老师日理万机,可能不太清楚A大见习生的课表。”温昕真诚又无辜地说,“我突然想起来下午还有课,恐怕不能跟您上手术室学习了。”
末了还加上一句痛彻心扉的话:“真是太可惜了!”
她这两句话说得诚恳,偏讲出来时候的姿态也放的十分无辜,就连周巍也一时半会儿分不清她到底是在委婉逃课,还是真的在感谢沈衍聿。
“没有提前放行,我的错。”沈衍聿笑意不达眼底,却看不出来任何的歉意,“但是我怎么记得——”
“临床1班周一下午,没课呢?”
他依旧温柔儒雅,如沐春风。却由于身形过于高大挺拔,只是沉默着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略微窒息的压迫感。
“……”
温昕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
因为她是真的没课。
虽然,但是……
沈衍聿怎么会知道她们的课表安排??
他!闲!得!没!事!干!吗?!
似乎是为了求证事实,沈衍聿探究的目光放在周巍身上,“你们下午有课?”
“……”
周巍这会儿也看出来点东西了,他直接装傻,“我忘了,应该是有的…吧?”
沈衍聿一向懒得废话,工作和公司的事情堆积如山,多年以来致力于追求效率和投报比的习惯也令他更加沉默寡言。他没那个闲工夫去和一半大点的小姑娘周旋。
更何况这借口也着实太低劣了点。
本意不忍明珠蒙尘。
但若是明珠不愿,执意只会适得其反。
他垂下的眼睫抬都没抬,眸光晦暗不明,没什么表情,“那是我记错了。”
沈衍聿来的悄无声息,走的时候也匆忙稳雅。他接着电话,大步流星地穿过走廊诊台,顺着楼梯碎步而下,一晃眼就不见了踪影。
就好像是他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温昕写的时候完全不觉得这样安排有什么不妥。毕竟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在遍地都是金子的京城商业帝国内,俨然处于金字塔顶端的沈家家族内业已经足够像座大山一样,压的人喘不过气儿。
但沈衍聿偏偏有泼天的能力和手段,不仅凭借一己之力在八年前那场内斗中力挽狂澜,将瑞士银行的烂摊子收拾到无可挑剔的地步,还能在一步一个血脚印的医疗界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人人提到沈氏掌舵人时,最多的评价便是人中骄楚和高不可攀。
沈衍聿像是一台永不停歇的机器,不要命似的四处厮杀,才稳固住了现如今沈氏在京圈无人撼动的地位。
所有人都羡慕他飞得高。
却从未有人问过他飞得累不累。
而凭借沈衍聿现如今的地位,自然也不需要、不屑于去处理那些虚与蛇尾的慰问。
温昕以前都明白这些东西,也没多想过什么。
只是看着那道背影,她似乎突然间发现。
他好像。
连吃饭都是一个人的。
从来。
都是一个人。
周巍见她望着楼梯口发愣,把手放在她面前晃了晃,打趣道:“走远了,别看了。见习生也没几个能跟老师上手术的,更何况下午的时间理论上本就应该在教室上课的。就算对方是沈教授,你不愿意,他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不用担心。”
“我知道。”温昕收回目光,和他一起走到楼道外面等电梯。
半晌,她突然又说了句很小声的话。
“我只是觉得。”
“他好像也挺可怜的。”
“嗯?什么?”周巍戴着无线耳机听不太清,扯掉一只后不由自主地想低头询问。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温昕没再说话,背着书包上了电梯。周巍紧随其后,摁了下楼键。
电梯门缓缓合上,平稳下落。
8楼楼道内,沈衍聿挂断公司总秘的电话,在凛冽飘雪的窗台旁冷静了好一会儿,内心深处的焦躁和疲态却依旧挥之不去。
克制不住的手颤。
他点了根烟,修长的手指夹着猩红的火光,似乎要烧断那一团团乱麻的茧。光灭,他内心不多的期望也跟着灭了一寸。窗边的烟头一根又一根堆积起来,不多时,眼前便全是吞吐而出的烟雾缭绕。
商业版图在不断以惊人的速度扩大化,麻烦与亟待解决的问题也重重接踵而来。与此同时,持续压缩的睡眠不足和疲惫的情绪充斥在他周围。
——但至少,他保全了沈家。以近乎富可敌国的资产牢牢屹立在商圈食物链的顶端。
半晌。
他有些疑惑地哑声笑道:“可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