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地间,一对老夫妇正在务农。 “敢问老丈。” 楚逸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站在田边指着地里的马铃薯问道:“您在这田里种的是何物?” 带着斗笠,正弯腰耕作的老叟直起身子,中气十足的答道:“马铃薯。” 说着,他还撇了撇嘴:“你们这些年轻娃娃不认识到也不奇怪,就连老汉我也不认识。” “没办法,这都是官府要求的,说是只要每家每户在自家地里种上三成的马铃薯,待收获之时,便可减免两成的赋税。” 楚逸闻言一笑,不置可否。 这个政策他是清楚的。 甚至,不光是清楚,更是他首肯,郑知龙才敢颁布出如此政令。 “我记得,好像是每种植三成的马铃薯,便可减免两成的赋税,而种植面积达到一半的话,不光可减免三成赋税,更可减免一户的人头税。” “如此看来,种上一半才最为划算,老丈为何不多种一点?” 听到这话,老叟乐了:“你这后生,莫非是官府中人?知道的到是挺详细。” 楚逸摇了摇头:“我并非是官府中人,只因家中也同样有几亩薄田,所以才会关注此政令。” “不过可惜的是,我家中的田地并非在关中,暂时还享受不到这么好的政策。” 老叟点了点头,不疑有他。 毕竟,楚逸看起来,实在太年轻了。 这种二十出头的公子哥,又怎么可能是官府中人?即便真的是,也最多就是一个下面跑腿办事的,不可能是来视察他们种植情况的官老爷。 确认了这一点,老叟再无顾虑,彻底打开了话匣子:“小娃娃,你还年轻,只看到官府给出的好处,却没看出这里面的门道啊!” “门道?” 楚逸眉头一挑,摆出一副讨教的样子,虚心道:“敢问老丈,这里面还能有什么问道?” 老叟显然很满意楚逸这种谦逊的姿态,他以一副前辈的口吻解释道:“官府有这种政策不假,但老汉我只有两亩田地,隔壁老孙头家也差不多,而我们都只种了三分地的马铃薯,不过在官府那边的记录上,却并未对我们所种植的马铃薯有任何记录。” “而那村东的张大户家,足有良田十五亩,他干脆一点马铃薯都没种,官府那边则以他种植了三分地来计算。” “小娃娃……”老叟对楚逸做了个眨眼的动作,笑道:“你明白老汉的意思了?” 楚逸双眼微眯,点了点头:“懂了。” “老丈的意思是说,若有人不愿意种植这马铃薯,便可通过关系与当地官府联络,虚增名目,然后便利用你们所种植的份额,来抵充他的账。” “到时候,他不但享受到了减税的政策,更不用承担任何风险,去种植这前所未见的马铃薯!” 老叟赞叹的点了点头:“小娃娃到是通透的很。” “这分明就是徇私舞弊!” 一旁看了半天的霍璃忍不住开口说道:“如那张大户,占用了你们的份额,可种马铃薯的却是你们,难道你们就任由他如此宰割吗?” 老叟撇了霍璃一眼,冷笑道:“你这装男娃娃的女娃到是天真的很。” “我们这些农户,都要看那些地主老爷的脸色吃饭,还敢因为这么点事去报官不成?” “再说,地主老爷家的亲戚就是官,我们就算报了又有何用?” “更何况,这段时间上面压的紧,张大户他们也不敢太欺负人,每家每户补偿我们一百斤粮食呢!” “算下来,我们这也没亏上多少,又如何不乐意?” 老叟的几句话,将霍璃给气坏了。 在她看来,这分明就是那个什么狗屁张大户勾结了官府,联合起来占这些农户与朝廷的便宜。 可偏偏,这被占了便宜的农户,还摆出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反过来训斥自己。 霍璃还想再说些什么,楚逸却已率先开口:“老丈,这是我家妹子,年轻不懂事,你不用和她一般计较。” 见楚逸竟向着外人,霍璃更气。 她不忿道:“你才什么都不懂……” 话还没说完,远处便传来了一阵呼呵声。 “那两个人,你们干什么的?” 楚逸闻声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公子哥正带着一群家丁,神色不善的直奔自己走来。 老叟也同样见到了来人,他脸色一变,小声说道:“你们快走,这是张大户家的少爷,脾气可不好!” 说着,老叟便带着一脸讨好的笑容迎了上去,对那公子哥点头哈腰的说道:“张少爷,他们俩只是寻常的路人,刚刚找老汉问路,这就要走了。” 张家公子神色不善的看向楚逸,冷声道:“问路?问完了就赶紧滚蛋,不该看的别看,不该管的别管,懂不懂?” 楚逸站起身来,将霍璃拉到自己身后,淡淡的说道:“好,我们这就走。” 说完,楚逸便拽着霍璃转过了身子。 霍璃的双眸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按照她对楚逸的了解,就他那个脾气,眼前这个不知所谓的什么公子哥出言不逊,不死也要丢半条命才对。 可这一次!楚逸竟然如此好说话! 就在霍璃一脸错愕的时候,却因转身太过仓促,她用来缠绕住头发的发箍不慎脱落,那本还一脸不屑的公子哥双眼一亮:“呦!好水灵的小妞!” 霍璃女扮男装确实不假,但她也只是简单的套了个发箍,穿上一身男装。 如今发箍脱落,秀发如波浪般铺展开来,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一眼看出她的准确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