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句话,准确地说中了息姜的痛处。
息姜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惶失措。
“我出来散心,就是为了忘记这些烦心事,月姐姐何必又重新提起呢?”她慌乱地埋怨道。
“我不提起,这件事便不存在了么?公主殿下终究是要做出决断的,不知公主殿下是否赞成东方华的提议,使用神水迷惑息国百姓?”海明月追问。
“……梁国仅仅用了三年便凭着神水一跃而成盘古大陆的霸主,这是各国都看在眼里的事实,若是父王和兄长都赞成使用神水,我怎么能够出手阻拦?难道我要当罪人,阻拦我息国的崛起强大吗?”息姜痛苦地闭上眼睛,使劲摇了摇头,试图把脑中一切杂念都摇出去。
“好,那倘若我手中这杯茶水便是神水,公主殿下能够把它亲手端给刚才那位大婶请她喝下去吗?”海明月缓缓从简陋的木桌上端起了粗陶茶杯,把温热的茶水递到了息姜面前。
“我?为什么要我端过去?散布神水是国家大事,自然有父亲和兄长来安排……”息姜转过身去,避开了她的目光,也避开了那杯茶水。
“身为公主,难道散布神水的事务,你可以躲得开吗?君王和王子必定会将一部分任务郑重交托给您,到时候,您一定要做出这样的事情,为何不肯现在就试一试呢?”海明月此刻没有了往常对公主的一味顺从呵护,而是执着地把茶杯捧在她面前,绝不肯收回手:“喝下神水之后,方才那些热情招待公主殿下的村民们,便会变得如同梁国村民一样,脸上不再有笑容,从此如同傀儡木偶一般,只会发出麻木可怖的叫声,或许还会毫不犹豫地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她还想继续说下去,息姜却已经听不下去了。
她用力抢过那杯茶水,猛地摔在地上,用的力气太大了,粗陶茶杯摔在了柔软的黄土地面上,居然还被摔得粉碎,茶水四处流淌,很快便渗入了黄土之中。
“不,不,这样害人的事情,我做不出来,我做不出来……”息姜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耳朵,不敢再听海明月说一个字:“可是父王与王兄他们……必定是愿意的!若是王兄在此,他必定会毫不犹豫地接过这杯茶,端给每一位刚刚招待了我们的村民……”
“倒也未必,若是公主殿下出言劝谏,国王陛下与王子殿下也未必会如此,人人都说国王陛下爱民如子,王子殿下满腹韬略,若是他们来民间私访一番,也必定会心慈手软,收回成命。”
“不!月姐姐,你不了解他们,而我……了解得很。”息姜更加用力地摇了摇头:“父亲与兄长所处位置与我们不同,做事方法也与我们截然相反,他们并不在乎百姓会变成什么样……”
息姜能将自己的父兄看得如此清楚,着实出乎海明月的意料,历史也的确和息姜说的一样,无论是国王还是王兄,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神水,放弃了百姓。
“若是如此,只有一个办法了。”海明月叹了一口气,望着息姜一字一顿:“唯有公主殿下继承王位,执掌息国,才能避免悲剧发生!”
“我?”息姜放下了捂住耳朵的双手,脸上的痛苦一瞬间消失了,目光先是亮了亮,紧接着又是无限的迷茫:“我年纪轻,又是女子,恐怕不行的。”
“息国最初便是由女子建立的,现如今仍未废除女子可继承王位的律法,有何不可?”海明月道:“至于年纪轻更不是问题,若是慢慢从长计议,未尝没有机会。”
息姜再也找不出能反驳海明月的话了,她陷入了沉思,一个人默默地爬上了床,抱着双膝沉默不语。
海明月放她一个人静静思考,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
外面已经是深夜,空中满天星斗,叶离一个人抱着手臂背靠在墙上,见她出来,才淡淡地问:“进展如何?”
“我不知道。”海明月老老实实地承认:“但我有一种预感,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会赢。”
“说了等于没说。”叶离笑了笑。
若是他的下属报上来这么一句不知所云的话,他必定是要严惩的,但现在对着眼前的女子,他一点脾气都没有,或许是因为经过之前的几次事件,早已对她的能力有了莫名的信心,又或许,自己对她就是格外宽容,不管她做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他都只想笑,而绝不会生气。
“罢了,你这一年也够辛苦了,今夜可以先暂且放下,心无杂念好好休息。”叶离难得如此慈悲大方地给下属放假,这样的话说出来,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习惯。
“我不想休息。”海明月回头望了望息姜公主的房间,只见里面安安静静毫无异常,抬头又看到漫天灿烂星斗,一时来了兴致:“我想看星星,而且还要你陪着我。”
“?”叶离平生从未听到过如此古怪无理的请求:“星星有什么好看?”
“就是好看,而且我以往很少有机会看到的。”海明月伸了个懒腰,仰着头望去,一时间竟然有些着迷,现代社会由于光污染的缘故,她又从来没有去北极之类的地方旅行过,因此从未看过如此纯净的星星,而且现在身处幻境之中,幻境由于比现实世界更小,星星也被制造得更近,因此,竟然比真正的还要大,还要亮很多,如梦似幻。
“不可,我要保护王室成员的安全,绝不能离开此地。”叶离并没有给自己放假的打算。
“嘘,我有办法。”海明月上前拉起他就走,明明一年没有如此亲近过了,她却仍是熟门熟路,绝不会有任何不习惯。
结果就是二人一起坐在了息姜公主居住的民房的屋顶上,微凉的夜风吹来,四周无比安静。尽管民房低矮,但仍然如同身在高处,一伸手就可以摘下几颗星辰。
“我给你讲一首诗,你不许听睡着。”海明月舒舒服服地靠在叶离身边,感觉自己真的好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一时有些得意忘形,眼前的乡间夜色如此美丽,她便忍不住想起了一些上古诗歌。
“对着不认识字的人讲诗,这合乎修道者的礼节吗?”叶离笑了笑。
“嘘,这和认不认识字一点关系都没有,事实上,夫君根本不需要认识字,我也绝对不会自作主张教你。”海明月竖起一根手指:“这首诗讲的是上古时期乡间的一对年轻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