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几名瘦联联的小伙子从苍蝇馆里勾肩搭背的出来。
傍晚天,榕城最近气温返冷,潮湿露重。
榕江水穿城而过,两岸灯火如橘如虹。
“荡爷还在里面呢?”
其中个子最高的那个,龚顺子前脚刚出来就被一阵冷凉的风灌了满怀,没忍住紧了紧身上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呵气搓手道:“嘶,怎么突然变这么冷。”
龚顺子大名龚广顺。
黄毛:“在里面结账你说呢?”
王绪一边剔牙一边说:“确实挺冷的。”紧跟着打了个饱嗝。
龚顺本就瘦,衣服裹紧就变成一块冲浪板了:“昨个三月三,鬼节来的,八成是初春降温了。”
“哟,你还知道三月三呢?”黄毛揶揄道。
“我老家淮南的,那边最是看中这些了。我老子昨天还打电话给我,要我赶紧回宿舍,别在外面瞎转悠,别被鬼吞了。”龚顺背对着风口,继续说。
“笑死,没看出来龚叔还挺幽默。”王绪鸡贼道。
苍蝇馆往前走百十来米就是七中的侧门。
约莫三分钟,要等的人出来了。
他身上的黑色风衣略短,只盖过腰线。
“出来了出来了。”王绪开心得龇出一排上牙床。
路荡走出餐馆,漫不经心扫了街尾一眼,夕阳渐沉。
大片大片的金色弥漫天边,犹如猎猎碎金。
他刚才在店里一口饭没吃,光顾着睡觉了。
睡醒了就跑去结账,不知不觉天都这么晚了。
王绪一口气吃了俩狮子头,这会儿正意犹未尽地摸肚皮:“我敢说,方圆十里,没有一家口味能比得上身后这间小破馆子。”
“你干脆认店主做爹吧,这么能吹。”
“是啊,改明还能继承衣钵呢。”
王绪恼羞成怒:“去去去!”
“对了我们这成天蹭饭,荡哥钱包还鼓不鼓了。”黄毛故作忧心地问道。
黄毛名叫葛朝,朝代的朝,是他们里面穿衣打扮最时髦的,同时也是最瘦的,细得跟个竹竿儿似的营养不良。
王绪睖了一眼过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懂不懂?”
葛朝:“嗯嗯嗯。”
这声恭维属实好听。
路荡也难得笑了:“六碗饭,都堵不住一张嘴。”
王绪脸皮厚,嘿嘿一笑,熟练得拍起马屁:“荡哥别嫌弃啊,我们都是些粗人。”
“对了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啊?”
一行人里数龚顺穿的最少,还露着脚脖,早就冻缩成一团了:“回班仰觉吧,困死了。”
“今晚是老李头值班,我下了部好看的电影,咱一起坐后面看呗。”
“行,走啊走啊。”
正打算出发,路荡却说:“我还有事。”
他习惯穿黑色的衣服,暗地里不知道被多少人吐槽他这是穿了一身“丧服”。明明长得那么帅,却偏偏总穿黑色,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天要往棺材铺跑。
修长冷白的脖颈被高高的衣领盖住,五官深峻,神情淡漠。
哥几个闻言,均是一愣,纷纷歪过半边身看向他。
只见他肩颈摆放的位置还有弧度很是懒散,八成是刚睡醒还有些起床气在。
都知晓他的性子,说一不二的,于是他们也没再坚持:“那行,那我们就回学校了啊。”
“荡哥拜拜。”
“记得早点回来,别被三月三钻出来的女鬼给叼跑了!”王绪边跑边说。
“嘿——”刚发表完封建迷信愚忠愚孝言论的龚顺子真想踹他一脚丫子。
几人打打闹闹往学校里回。
只余下还站在原地的路荡,整个人冷冷峭峭。
瞧着远处的天边,白日西沉得更厉害了。
他像是一只独行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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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
辛橙以飞快的速度做完今天各科老师布置的任务,说是任务,其实就是一张接一张的试卷。紧接着她又见缝插针刷了三套数学模拟试卷的填空题。
一题5分,一共14题,总分70,辛橙错了一道,是第三套卷子的倒数第二题,一道很刁钻的数列。
写了整整一页草稿纸,最后得出的答案风马牛不相及。
短暂的皱眉,她继续投入下一轮物理科目的复习。
一模在两周前已经结束,接下来就要迎接四月的二模。
二模是全省13个大市联考,比较重要,看得出来全班上下每个人情绪都比较紧绷,势必要考出水准。
一整个晚自习都没有人交头接耳或是开小差。
徐存之中途来视察,两只手抄在身后,很满意地走了。
最后一节课结束,辛橙没去食堂,啃掉半颗苹果就当做果腹的晚餐。
她胃口其实在慢慢变差,因为那半截血淋淋的手指。可她却始终认为是她本身就不爱吃饭的缘故。最近季节交替,她胃口不好很正常,和那件事情没有关系。
除了弄丢的单词书,一切似乎都照旧如常,没有什么变化,可似乎一切又都在悄然发生着改变而未可察。
……
路荡用脚尖擦灭了冒着火星的烟头,只身钻进了三教九流聚集的刘家小巷。
天暗得发昏,但偏偏巷子里又灯火通明。
路深又窄,有阵阵阴风撺掇进来。
这里紧靠着私人洗脚城的后院,凌空悬吊起的绳索上挂着一排在这里打工的女人的私人衣物。
各种颜色的胸.罩内裤,还有破洞黑丝袜。
位置很偏了。
路荡戴着黑风衣的帽子,目无斜视,裹挟着一身的晚冷风,走进眼前的游戏厅。
厅里摆着各式各样的老虎机、捞鱼机、弹珠机…
烂俗的红配绿招牌,闹腾腾的笑骂声,路边乱糟糟的垃圾桶,一地的烟头。
学生,混混,小痞子,各路人都聚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