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头脑一片空白。
直到我遇到了凪,才发现原来真的有这种人,对旁人来说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目标他轻描淡写就能达到,并且似乎仍有余裕,仿佛接下去还能做到比任何艺术载体上的描述更为夸张的地步。
不管是身体素质,还是思考方式,都是另一个维度的。
因此我有时候猜得到他在想什么,有时候又完全无法理解,就像小时候家人讲解习题册上的题目时,会无意识地用上一些独特的解法,那些在他们眼中平平无奇的方程式,对我来说却与天书无异。
——之所以突然想起这件事,是因为此时此刻,我看着凪递来的情侣套票,搞不清楚他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单纯忘记了我们分手的事实。
午夜场的电影院里空无一人。也是,除了像我一样睡不着的无聊之人,谁会在三更半夜跑出来看一部早已重映过不知多少回的老电影。
检完票后,我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凪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然后坐在了我旁边的位置上。我没管他,空位这么多,他爱坐哪是他的事,我也没理由拦着。
电影的开头大多为了导入故事背景而设计,一如记忆中的枯燥。我往后仰了仰,靠在柔软的椅背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旁边的人似乎听见了,悄悄地递来眼神。
见他同样没有全神贯注于荧幕上,我就找了个话题,试图通过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保持清醒。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事实上收到短信时我就想到这个问题了,明明前两天他还在英国的绿茵场上,如今却出现在了日本。理论上现在并不是休赛期,难道他是自己偷偷跑回来的?
凪抬手看了眼手腕,上面依然戴着几年前我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两个小时以前。”
“……你刚下飞机?”
凪点头。怪不得他看起来十分清醒,一点也不困的样子。
我忍不住有些好奇,“你突然回日本做什么?”
他眼神坦然地望向我,“我想见你。”
“见我?”
“嗯,我有点想你了。”
“……”我一时无语,只好提醒他,“你不会忘了吧,我们已经分手了。”
就在几个月前,没有歇斯底里的争吵,也没有冷战,甚至连眼泪都没流,是十分平和且理所当然的分开。
坚持了几年的恋情最后还是因为异国的隔阂而终止,不是什么少见的事,老套的不能再老套了。
下定决心的那天我打了个电话给他,“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凪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平静,于是我想他对于这个结果应当同样早有心理准备。
“太累了,我要休息一阵子。”我说。
我知道这个理由有点可笑,就好像比起他,我才是那个一天到晚忙于训练的人。但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想法,不带半分虚假。凪一门心思都在足球上,其他的事考虑的很少,那么我就只好多想点,多做点,主动承担起两个人关系中的主导者一职。
大多数时候我不在意这份责任,但偶尔,真的是十分偶然的几次,我看完电视上他的采访,会鬼使神差地想起前几天感冒发烧时只能自己一个人去医院时的无奈,想起明天或许还要分心思出来应付他迟来的关心,还有想起最近一段时间每次见他都是只能透过电子屏幕的联络。
而时差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最后一次见面时的照片还保存在我的相册里,上面两个人都顶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不像是什么谈恋爱的情侣,反倒像是一对没日没夜挖地道,好不容易从监狱大牢里逃出来的狱友,滑稽又好笑。
于是我想再坚持下去,也只是平添烦恼,是时候当断则断了。这或许对两个人都好。
不过我知道凪此刻的说辞不是谎话,他向来想到什么说什么,撒谎或许是他唯一不擅长的事——虽然我觉得只是他没有用心罢了。但总之,凪的谎言往往很容易被人识破,就连幼稚园的小孩子都比他精通于此。
“我知道。”
“你知道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想起凪也是第一次和前女友相处,于是我加重语气,严肃地教导起他语言分寸的艺术,“别人会误会的。”
“诶,可我就希望这样啊。”他偏了偏头,语气慢吞吞的,下一刻却突然语出惊人,“我在重新追你,你没发现吗……啊,难道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你别想一出是一出了,凪。”
我有些后悔,早知道今天真不该出门的,不然现在我正安稳地坐在沙发上喝着热腾腾的咖啡,而不是在漆黑一片的电影院里同前男友掰扯感情上的事。
“不行吗?”
“不是什么行不行的问题……这样不合适。”
“为什么?”他反问我。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之前说过的话,“……因为我们已经分手了啊。”
凪突然不说话了。不是那种想不出反驳的沉默,也不是因为累了才懒得开口,而是他心里对我的话并不赞同,却知道如实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会惹我生气,于是干脆什么也不说了。
他总是能敏锐地捕捉到他人的情感。这种直觉就像野生动物天生能感知危险一样,或许这也是他能和那些同样身为天才、性格称得上难以讨好的队友们相处得格外融洽的理由。
以前他放假回来后,偶尔会借用我的电脑同远在他国的朋友视频聊天,被我撞到过几次。谈话的对象不仅有眼熟的洁世一,还有说话很不客气、顶着一头不良少年发型的马狼,就连那个即使在采访中也时常冷着一张脸的糸师凛,凪也能十分自然地同他鸡同鸭讲式的聊上许久,尽管谈话的结尾往往是另一端被迫参与进聊天的糸师凛一脸怒意的结束了这段交流。
但这种直觉只能让他看到表面,却不能帮助他理解背后的含义。他察觉到我会生气而陷入了沉默,可他还是不明白,不明白我因何生气,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拒绝,也不明白许久之前我为什么要和他分手。
不知不觉中,电影已经放到了尾声。
于是我指着荧幕上一身燕尾服与轮船一同被绚丽的爆炸吞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