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尸骨无存,母亲自尽,妹妹流离无踪。
她如今惟有一愿,便是寻回亲妹程林姝。
三年前,有人曾在翟阳城见过她行医,秦空空追寻至此,却再无她的消息。
所谓仁心,不过是私心。
——
林子里起了北风,扰乱了满池月色,窗棂吱呀作响。
她起身关窗,却见庭院里坐着一人。听见声响,他回过神来,抬头瞧她。
他朝她招招手,酒壶斜斜斟满一瓷杯,“来饮一杯,助眠的。”
月下一盏酒,她与他对饮,他举杯,醉眼朦胧,“秦空空,来,干了这一杯。”
她唇角微扬,笑着举杯:“敬明月。”
“敬好友,敬最为浓烈也最醇香的酒!”他畅快地笑道。
酒盏相接,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悠扬穿过寂静的竹林。
烈酒下肚,她的心中畅快许多,一只手托着脸颊,素净的脸上含着温煦笑意。
他怔怔地望着她,心下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在想些什么?”她疑惑道。
他敛了笑意,突然正色望着她,“我们收拾包袱,去京城吧。”
她又给自己斟上一盏,不以为然:“为什么?”
“我打听到你妹妹的踪迹,她是被太子带走了。”他将双臂环抱胸前,声音沉稳。
“啪——”酒盏顺着她的手臂滑落,重重摔在地上,支离破碎。
她仿佛没听见刺耳的脆响,双肘撑在石桌上倾身向前,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你见了阿姝?!她是否无恙?”
他不耐烦地将袖子从她手里抽出,“没有,我只是给官道上卖酒的人家瞧了她的画像,他们回想起曾有一女子乘金辂鸾铃而去,容貌有七八分相像。”
她心头被泼了一壶冷水,从头到脚都变得冷冰冰的,“那是太子的车舆......”
搴云颔首,不可置否。
“那便明日启程。”她瞳孔微沉,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盯着地上零零散散的碎瓷片,眼神闪烁。
——
翌日清晨,一架马车从竹林缓缓驶出,惊起一片飞鸟。
“阿姊,我们为什么要去京城啊?”阿蛮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双眼朦胧,脑子还在竹屋里酣睡,而躯体已然启程。
“去见一位许久未见的亲友。”秦空空浅浅一笑。
阿蛮晃了晃头,企图将睡意晃出去,“哦~是阿姊一直在找的姝姐姐吧。”
她将手指轻轻贴在唇中央,“阿蛮可不能跟旁人说哦,这是阿姊的秘密。”
阿蛮重重的点了点头,又艰难抬起,半梦半醒的样子。
“吁——”车前的马儿双腿高悬,急急地停了下来。
她连忙掀开帘子,探出头去查看,“怎么了?”
搴云紧绷着脸,满脸肃色,双眼紧盯着不远处的山脚下。
她顺着他的眼神望去,看见几名身着黑甲的将士正在扎营生火。他们的装束并不陌生,正是前几日刚刚从时疫中痊愈的,谢之珩的军队。
她挑了挑眉,还真是不巧。
搴云瞥了她一眼,疑道:“你认识吗?”
“那是荣安侯的军队。”她面不改色道。
“那我们......”
“不必担忧,此处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只需稍微绕一点路,便不会惊动他们。”她略一沉吟,镇定地开口。
说罢,马儿悄然扭头,往山林间小道驶去。
——
山脚下,
军队最前方的战马猝然停驻,马背上的人朝山腰上远远望去。
“侯爷,那好像是秦神医的马车。”一旁的张泰惊喜道。
“怎么,你还要上前去打招呼不成?”谢之珩面色冷峻,语气中更是丝毫不善。
张泰疑惑地看向他,摇摇头,“不敢。”
侯爷似乎今天心情不好,自己还是少说点话,或许可以做一天哑巴,张泰心想。
下一秒,他忽然想起些什么,转头就将前面的想法甩得一干二净。
“不过,侯爷,她们走的那条道上,似乎前些日子在闹土匪啊。”他神色慌乱,连马儿也开始不安躁动。
谢之珩却不以为意,慢悠悠说道:“那也是她们自找的。”
“那......属下前去提醒一下她们?”
张泰满脸通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原地打转。
“不必了。”谢之珩一口拒绝。
正如张泰猜想,他今天心情很差,天未亮时便收到了三皇子密信,得知事态紧急,立即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秦空空她们走的那条道并不太平,明明可以与军队同行寻求庇护,她却装作看不见,绕路而行。
那就自求多福吧。
——
“啊——嚏!”马车内的秦空空打了个喷嚏。
她喃喃自语:“莫不是有人在背后骂我。”
正行进间,前路突然一声大喊,瞬间涌出十余人拦住了去路。而后头也冒出十余人,将三人的马车堵在中间。
搴云按下正要掀起的帘子,示意她们不要出来。
秦空空听着声响,辨出是山匪拦路,又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能应付得过来吗?”
他咧了咧嘴角,自信一笑:“绰绰有余。”
为首那人大喊道:“留下钱财和美人,本大爷可放你一条生路!”
这群山匪自马车驶出翟阳便开始跟着她们,看见车夫是一书生,本想放他们一马。他们虽为山匪,却只劫富商,不劫平民百姓。
就在他们将要离去时,忽听见车内传出妙龄女子的谈笑声,一下起了色心。
搴云不急不慢地从身后取出一把长剑,拔剑出鞘,温和一笑,“许久没用剑了,若是死得不够痛快,请各位见谅。”
山匪哈哈大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怕是连剑都举不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