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了盆冷水,又羞又恼:“你胡说些什么!我看…我看你就是嫉妒人家相貌好!”
她,用得着嫉妒一个臭道士?
绛月端着药罐起身,无声睨了一眼小丫鬟,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果真是“皮相惑人”。
对于这类天真又无知的凡人,她岂会去斤斤计较。
“你……”
身后的小丫鬟气得直跺脚,只因为绛月留下的那个眼神。
嘲弄却又含着几分怜悯,好似是她病得不轻。
若春儿在这,定会帮她教训几句的!
……
闺房内,春儿正撺掇自家大小姐去凑热闹:
“修士在正堂与老爷会面呢,小姐不去见识见识吗?”
“修士?”懒懒躺在榻上的陶婉婉似乎来了兴致,轻晃着手里的白瓷茶盏。
这倒是没见过,在她生病期间,假和尚假道士反而见了一堆堆。
春儿眼里的兴奋劲儿都要溢出来了:“小姐去看一眼就知道了,定是货真价实的修士。他们还会仙术,有法子察觉变成人模样的精怪。”
“哦对了……就连人死后的鬼啊魂儿的都逃不过他们的法眼!”
虽说得跟多了解似的,但其实是她费心思打听来的,沾沾自喜地跑到大小姐跟前邀功。
谁知正说到兴头上,乍见大小姐一口茶水全喷出来,榻边的一盆兰草被浇了个淋漓。
自家小姐平日里是不拘小节了一点,可从没如此失态过啊……
春儿惊得连忙帮她顺气。
陶婉婉连咳几声才缓过来,随手抹去嘴边的水渍说:“……会仙术又如何,都是人长得能稀罕到哪去,不就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嘛。”
好像也是,春儿点点头。
不愧是大小姐,对比自己……还是少见多怪了些。
……
正堂。
陶老爷笑容满面地望着面前三位贵客。
两男一女,男子俊朗,女子清丽,再加上对其身份的了解,仿佛三人都蹭蹭往外冒着仙气。
其中一位面冠如玉,白衣翩翩,瞧着是最沉稳的一个。
他上前礼貌作揖:“北岳仙门,易子朔。”
迎面而来的竟还有一丝清冽的冷香,若有若无,分辨不出是哪种草木气味。与他周身的气质很相衬,当真是清冷似谪仙。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仙气的味道?
陶老爷不由地在心中叹谓,心底一股敬意油然而生。
另外二人皆出自同门,也纷纷作揖。
唯一的女子名叫吕青兰,稍显年小的少年郎名叫吕青柏。
细细看去,二人的眉目是有些相像,原来还是对姐弟。
陶老爷对江湖门派了解甚少,但一听到名头里带了个“仙”字……准是名门正派!
既是贵客,就没有怠慢的道理,他随即吩咐家仆上前布菜。
修道之人讲究清心寡欲,面对桌上的美酒佳肴,三人浅尝则止,只有陶老爷自己喝得兴致盎然。
“真是稀客啊稀客,为何会到清合这个小地方来?”
此话一出,吕氏姐弟并未作答,目光隐隐望向他们的大师兄。
易子朔摩挲着手里玲珑小巧的白玉酒杯,薄唇轻启:“四处云游罢了,途经此地稍作休整。”
这个理由倒是含糊,世间有无数大好河山,偏生跑来他们这个乡野之地。
陶老爷也识趣,心知不便对他这个外人讲起,于是敛去好奇的心思。
几番寒暄过后,自然而然谈起近日来的连连祸事,陶老爷不免忧心忡忡:“三位皆是能人异士,敢问如此晦气,是否寻常?”
好酒好菜下肚,唤作吕青柏的少年也不再拘束,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们自有感知邪祟的法宝,陶老爷若是不放心,待会儿可在府上试上一试。”
陶老爷心中一喜:“若是事成,陶某定会重金答谢。”
说到这,却见易子朔起身行礼,身姿挺拔,一袭白衣自有风骨。
“不必如此,驱除妖邪,分内之事而已。”
陶老爷脸上都乐开了花。
果然是世外高人,不求名利。
与他之前请的那些个不入流的江湖术士相比,不知要谦逊多少!
……
听闻修士要在府上布阵驱邪,陶老爷勒令全府上下都要集中在院里。
丫鬟们恨不得个个都凑上前去,而陶大小姐坐在后面的凉亭里,闲闲地嗑瓜子。
易子朔一脚踏进院门,就感受到四周不同的目光,无疑是热切的、倾慕的、好奇的……
但隐隐约约,有一道目光微冷,隔着人群打量过来,不容忽视。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循过去。
远远地,屋檐下方立了一个小小身影。
她一只手虚扶着身侧的红漆柱子,红色的衣袂仿佛要与之融为一体。
有半边脸都没入了阴影中,但上面的疤痕仍旧显眼。
那姑娘小嘴紧闭着,看起来似乎不大高兴。
进陶府前,易子朔也在镇上听过不少关于她的流言蜚语。
如今是看着是有点特别,但不至于被传得那么妖魔鬼怪。毕竟在红尘俗世,女儿家的名声最为重要。
只是……
她与自己目光相触后,眼神似乎更不友善了?
易子朔薄唇微抿。
还是头一回被一个小姑娘这般盯着,不但没有威胁感,还觉得有些好笑。
倒不如说她像个山间小兽,正默默审视来自己地盘的外乡人。
易子朔试着回她一抹温和的笑以示友好。
些许眼尖的小丫鬟就这样目睹到:原本神情冷峻的美男子,嘴角不经意间勾起……
即便笑容很浅淡,但还是引得春心浮动,脸红了一大片。
只有绛月一人视若无睹,甚至连头都撇了过去。
徒留一个侧脸对着他,分外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