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就算是师出仙门也不例外,但陶老爷的态度已来了个大转弯:即便那三人蹭蹭往外冒再多仙气,也不能让他的热情添上半分。
但是一到晚宴,不忘好酒好菜招待着,不失清合镇陶府的脸面。
倒是陶大小姐陶婉婉颇有兴致,不仅来赴了宴,还主动与被冷落的修士们交谈,看起来对修仙的门门道道好奇得很。
一顿饭下来,陶小姐还在拉着吕青兰闲谈,或许二人同为女子更聊得来些。
余下的师兄弟先行离席,在回房路上反复琢磨着白天的闹剧。
事后他们仔细检查过风不动发生变故的那处地方,并无异样,清净地像是没有一丝妖气。
但吕青柏始终认为,这问题也不会出在风不动身上。师兄的寻妖磷每回定位都极准,先前一路上都是好好的,哪有一到陶府就不灵的道理。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而这妖又藏在哪呢?
正寻思着,易子朔忽然停下脚步,抬起手来示意他噤声止语。
天色昏暗,远离灯火的长廊显得更为幽寂。
白日里调皮乱窜的褐色磷粉竟悄然飘出,聚在一块波动得厉害,在黑夜里如同跳动的火花,蓄势待发。
妖气再现!
吕青柏眼睛一亮,顿时神情紧绷,专心注意着它接下来的动向。
然而……那撮火星子不过颤动了一会儿,就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下蔫了吧唧地熄灭,又稀稀拉拉地散落成沙。
这变故来得快去得也快,好不给人面子。
吕青柏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果然瞧见自家师兄那发黑的脸色,都能与他手里的风不动相媲美了。
想他师兄身为北岳仙门首席弟子,天资聪颖,捉妖从不失手,却在一日之内栽跟头两回,任谁都要郁闷罢。
少年强扯起嘴角打圆场:“这……这表明陶府中一定有什么不同寻常,不然法宝怎会异动两回。”
可惜这句干巴巴的安慰并没有什么效用,易子朔的眉头皱得更深,只是思绪早已引到了其他事上。
世间生灵都身有无形的气,人有人气,而妖在吐息之间必然散发妖气。此妖却有本事一次两次敛去气息,隐匿于陶府。
有如此神通,会和师门要寻的妖有关吗?
一旁的吕青柏可没顾虑太多,四下张望着试图寻些线索。但两边全是住着客人的厢房,而且来来去去的丫鬟小厮也不算少,实在难以分辨。
再往远些看,有群丫鬟奇怪地围在一处,不知出了何事。
——“师兄,那是在欺负人啊!”
惊呼声打散了易子朔的思虑,他闻言后快步走近。
先是隐约听见那处传来几声“妖怪”字眼,再顺着吕青柏的指向望去,从丫鬟们灰蒙蒙的衣裳之间瞥见一片红裙,依如白日里那般鲜明夺目。
又是她?
“其实先前还挺怀疑她,但眼下看着……”吕青柏不禁咂舌,“啧,以多欺少,要说这姑娘人缘也怪不好的,没见一个人过去帮她。师兄,管不管?”
“慢着。”
夜幕下,易子朔神色晦暗不明,能看真切的唯有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狭长的凤眼略微低垂,眸光掠过手心里毫无动静的粉末。
吕青柏顿时了然,心道果然不能指望师兄心软半分,人姑娘就差被五花大绑了,他冷酷无情的师兄竟还想着试探。
即便如此,也不妨碍吕青柏坚持不懈地在他耳畔咋呼:“完了完了……那丫鬟要上手!她要被打了!”
易子朔刚把视线转回去,就被一对猫儿眼逮了个正着。
小姑娘乌黑的发丝早已凌乱,恹恹地垂落在脸颊,把露出的小半张脸衬得愈发苍白脆弱。
这般幽幽地望着他,尽管不言不语,看在眼里却像极了无声的求救。
心底某处被轻轻牵动,他似是无奈地叹声——
“罢了。”
雪白的衣袂翻飞,男子的身影犹如白鹤,眨眼间就落到丫鬟身侧,伸手牢牢地抓住那只挥在半空中的手腕。
吕青柏紧随其后,脸上不禁流露出老父亲般的欣慰:他家大师兄可算知道怜香惜玉了……
丫鬟们纷纷惊呼,一眼便认出是那位“谪仙公子”,但他看过来的眼神里只余下难以靠近的冷硬。
众人的反应尽收绛月眼底,她嘴角划过一抹讥笑——
此情此景,谁才是“妖怪”,不言而喻。
“公子……公子为何要拦我?”那丫鬟自乱了阵脚,焦急地想要辩解,“绛月她就是个祸害人的妖怪,就在方才,她亲口说要动手收拾我!”
“哈。”吕青柏以为自己听了个笑话,伸手指向绛月的手臂,“收拾?你告诉我被束缚成这样怎么收拾?”
易子朔抬眼扫去,见两个丫鬟有些心虚地松开手,才把目光移至绛月脸上。
“白天是我的失误,至于她到底是不是妖,我们自会去判断。”
后半句话咬字不轻,像是专门说给她听的。绛月不用抬眼皮就能感受到冰冷的目光,充满了审视意味,似乎只要稍显出马脚,就会被毫不留情地剖个清楚干净。
看来还真是被她一阵妖气波动所引来的。
绛月只眨了眨眼,不做多余反应,毕竟她一“柔弱”女子可不懂其中的深意。
几个丫鬟都有些待不住,只有领头的咬牙僵持着,似乎心有不甘。
易子朔倒也不急,接着又沉声问道:“还是说你想闹大?”
静下心来想想,一旦事情闹大对她没甚好处,眼下老爷小姐仍是向着绛月的。
想到这,丫鬟终于垂下了手,欺负人时的胆量早就不知丢哪去了,近乎落荒而逃。
绛月像个局外人一般看完整场好戏,但落幕后人都被打发走了,那谁来收拾残局?
她眼见地上的一片狼藉,觉得心烦。
再想到还有俩道士在这,一对灵动的眼珠在他们身上绕了一圈,最终停留在白衣身上。
就这么默默望着他,面无表情。
易子朔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