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月似乎总爱一人坐在角落里。
她仔细摆弄着堆在面前的小药罐,脸颊边的碎发被风吹散,露出微启的唇瓣,正轻哼些什么,一派悠闲自在。
春儿眉头皱得更深了:全府人都战战兢兢,真不晓得她躲在这乐个什么劲,也不怕被妖怪抓了去。
“修士请见谅,”春儿小声解释道,“绛月平日里就不懂规矩,我们大小姐说她……脑瓜不大好使。”
“哦?”易子朔面上神色淡淡,话语里却溢出一声轻笑,低沉悦耳犹如琴音划过。
“我倒认为她伶俐得很。”
说罢,他独自朝院中那唯一一点火光迈出脚步。
红色,意味着炽热的烈火。
她也像火,不过是柴薪被熄灭时,不甘消散于世间的零星火苗。看似不足为患,但也许会重燃起灼人的烈焰。
越往前走,越能听清少女的低吟浅唱。
哼得挺随意,没有词句,甚至断断续续。
有点像南方小调的婉转悠扬,他再想辨认,歌声却戛然而止。
“可是惊扰到姑娘了?”
绛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盖上小药罐,缓缓抬起头,黑亮的眸子里纯良无害。
“易修士?”
莫不是又送糕点来了?
想到这,枣泥酥的甜香仿佛在口中四散开来。
她舌尖飞快扫过唇角,美目流转,环视一圈,停在他手里的一叠符上。
“你们法宝还真多啊,没用了一个寻妖磷,又来一个……朱砂符么?”
易子朔没理会她的暗讽:“府上有妖异行踪鬼魅,行事难以预料。此符人手一张,可避邪祟。”
她饶有兴致地盯着看。
黄符纸上,朱砂咒印如同血痕弯弯绕绕,而在最底下,明晃晃附着出处:“北岳仙门”。
她当然认得这避妖符,光是上面“北岳仙门”四个大字就足以让妖望而生畏。
曾有无数妖怪在此符下原形毕露,狼狈现形,可谓是不留一丝一毫的余地。
果然不出她所料,只听易子朔云淡风轻地补上后半句话:“若是有装作人模样的妖碰了它,便会气血尽失,当即化回妖形。”
他垂眼看她,原本冷淡的眸中透出些许玩味,声音低沉暗哑,像是在引诱猎物入网:“那么,绛月姑娘要拿一张吗?”
凉风吹过符纸沙沙作响,绛月眸光微闪。
“听起来的确很厉害……”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过记得上一次,你们的失误让我吃了不少苦头,就比方说我这手还有点疼呢。”
绛月作势揉了揉被衣袖掩盖着早已恢复白皙光洁的手腕,面不改色地继续说:“虽然今早的事陶府都传遍了,我也略有耳闻。”
“易修士不愧为仙人降世,不但风姿卓越,还法术超群。取出一株仙草,便救众人脱离障眼妖法。”
“当然,”绛月顿了顿,眼尾微微上挑,睨向他,“这都是他们说的,我却半点没看到啊。没见识到你的本事,叫我怎么敢信你呢?”
我容许你一次两次试探,但你总要先拿出点诚意才行。
易子朔索性放下朱砂符,反问她:“你想如何?”
绛月微微一笑,这一笑包含了太多意味,其中有转居上风的快意,也有某件事将要得逞的狡黠:
“让我看看……传闻中的仙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