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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人千面(2 / 3)

他本就心里憋着火,早已下肚的解毒丸似乎也不见药效,于是嘴上越骂越难听。

或许是一溜脏话给人印象太深刻,绛月认出了他——曾在二楼大闹过的醉酒大汉。

那样冲动易怒的个性,能活到现在可真不容易。

绛月事不关己地扣着刀面的彩石,听身旁的说书先生结结巴巴出声:“这位……壮士。”

说书李斟酌了一番,又开口道,“老朽明白你心里着急,但也不该这般……吵闹。屋里面大伙儿都在歇着,而且还有孩子,不妨先静下心来等等,外面也许一时半会调不开人手,不会丢下咱们不管的。”

壮汉嘴里“嗬”了一声,丝毫不听劝:“你这说书老头还敢教训我?要不是你们老板娘,老子的兄弟也不会没了!”

这一句话就把说书李的嘴给堵上了。

他自知理亏,只得替小老板娘受着,奈何壮汉说的压根不是一件事:

“臭娘们儿,趁着老子喝多了,把他给扛走,再碰上人就被换成蛇妖了,可怜我那兄弟死了都没留个全尸……”

说书李好似没听明白:“小老板娘怎么会帮着蛇妖?”

壮汉盯着他的神色,突然发出恶意地狞笑,反而顺着他的话问:“是啊,你动脑子想想,帮着蛇妖她能捞到什么好处?”

这便是说书李回到藏书阁后一直不敢想的事。

他总指望着小老板娘也会逃过一劫,下一刻便会推门进来。

如今,却给他撕开了一个合不上的血窟窿。

壮汉直看他发抖的双手,隐隐生出些疯狂的快意,反正他已经破罐子破摔了,谁都别想好过。

“那娘们儿活着的时候就没用,连个客栈都管不好,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不好好供着,死的死伤的伤还不都是因为她?活该她死!”

“慎言!”说书李嘴里吐不出他那样的粗鄙之语,如此厉声呼喝已是难得的失态,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小老板娘……小老板娘她心肠不坏的,她爹娘走的早,小小年纪就一个人打理客栈,一晃过了适宜出嫁的年岁。后来不顾别人的风言风语,收养了元宝,还让老朽能留在客栈混口饭吃。”

讲完这段话,老者像是气力耗尽,嗓音几近嘶哑:“如若她明白前人的遗愿有万般重要,定然不会失约啊……”

壮汉默了一瞬,紧接着扯开嘴,讥嘲的笑声不断往外冒。

“你这时候把她夸成神仙有什么用?人死都死了还不都听你瞎掰扯。”男人的五官被蛇毒衬得愈加阴鸷,像是将人生生拖进地狱的恶鬼,“你那小老板娘的皮子肯定早就被扒了,不知道被哪个畜牲穿着呢!”

像是有根绷紧的弦被扯断了,说书李脸色一白,同样失去血色的唇瓣直哆嗦:“小老板娘即便做错了事,你也不该这么咒她……老、老朽……老朽要跟你拼了!”

老者竭力的吼声在屋内激起一阵波澜,没人料到文弱单薄的书生会冲上去拼命,一时间场面闹哄哄——

男修手忙脚乱,急着上前拉架;元宝早已转醒,被吓得哇哇啼哭;人群中还有人骂一句嘴:“吵什么吵!不怕妖怪找来吗?”

壮汉更是笑得猖狂,继续张口挑衅:“来啊,老子马上就扒开你的皮看看,是不是跟那娘们儿一伙儿的!”

他边说边伸手摸上了腰间的宽刀,但就在这一瞬,余光瞥见右侧有道金影划过,耳边一声嗡响,似有什么坚硬的物什被牢牢钉在了墙上。

四下徒然变得鸦雀无声,好似屏着一口气,目光全都定在他身上。

壮汉恍恍惚惚地想低头看,哪知刚一挪动,脖颈就抵上一丝冰凉,沁入了他四肢百骸。

有一弧金纹弯刀横插身后的墙中,开刃的一边正紧贴着自己的脖颈右侧。

自他这个方向,恰能看见刀上光彩明耀的玲珑宝石,正中间却少了一颗,那突兀的缺口有如漆黑无光的眼珠,漠然地凝视着他。

男人终于意识到,如果刀锋再偏上一寸,方才短短一瞬他就会被割喉而亡。

后背的冷汗浸湿了衣衫,使得他慢慢找回恐惧的感觉,紧随其后的便是被冒犯的恼火。

掷出飞刀的红衣女子穿过人堆,从容淡定地一步步走来。

仿佛她只是随手扔了一串花枝,而不是一把锋利的尖刀。

小姑娘身量不高,脸上的疤痕也不足以唬人,瞧着就是一弱质女流。

壮汉回过神来,两袖一撸,准备给自己找回场子,却见她猛然抬起左臂,玉骨般纤细的五指握住了刀柄。

绛月手上有意停顿了一下,才利落地拔出弯刀,墙面的灰粉被“哗啦”带下。

“伤在哪了?”

“什么?”壮汉没听懂,像是被人打了一记闷棍,脖子是发凉的,头脑是发懵的。

“被蛇咬过的伤处给我看看,”绛月好心提醒他,“不是要找医修么?”

“你是医修?”

壮汉难以置信,在这个时机给他亮刀子,难道不是帮那老书生出头的?

他死盯着绛月:“别当老子是好蒙的,先前问的时候怎么不站出来……”

尾音还没落下,弯刀就悄无声息地横在了他颈边,这回是在左侧。

绛月已然失去耐心:“还想不想解毒?”

壮汉显然不敢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犹犹豫豫地给她看手臂内侧的伤口。

绛月先是拿他的衣袖抹去血污,又细细打量呈现出的病态,倒真有几分的医者的认真。

过了良久,久到壮汉心中都要生出一些期冀,她才收回视线。

在众人情绪各异的目光下,绛月唇瓣微启,送给他三个字:“没救了。”

“哈?什么庸医!”壮汉脸都给气歪了,“好啊,我看你就不是什么医修,敢耍老子?”

奈何刀还架在边上,他不好发作,唯有嘴上骂骂咧咧。

绛月好似不在意那些粗鄙言语,平静地与他对视。

那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的眼神,看他如何苟延残喘。

无论是谁一直被这样注视着,心中都会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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