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测吗?万一夜里的树林有鬼怪出没……”她适时打了个哆嗦,“易大哥他们就两人,能应付得来吗?”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竟让绛月也生出一丝忧虑。
……人折了就折了,但霁月灵草不能丢。
有人比陶婉婉还坐不住——管焱绷着脸张望了许久,早已经失去耐心:“在外头干等着也没用,我进去看看。”
这会儿的天快黑透了,哪能放任他独自一人进瘴木林?
吕青兰冷静地出面劝阻:“再等等,师兄定会设法联系我们。”
她内心也在忍耐,倘若没带着两个手无寸铁的凡人,早就去寻师兄的踪迹了。
就在几人焦灼之际,通往瘴木林的石缝间透出莹白的亮点,有徐徐清风吹拂,从中飞出一只袖珍的白鹤。
“是师兄的飞鹤传音!”吕青兰终于舒展眉头,欣然上前接过。
那只灵鹤停留在掌心,化作了一缕熟悉的冷香。
收到消息的这一刻,她神色微怔,目光又移向了幽深的石缝。
“师兄……唤我们进去。”
兜兜转转还是要走一趟瘴木林,多半是没摘到宝珠,只能先找个地方歇息了。
绛月有些意外,瘴木林称不上凶险之地,到底会出什么岔子?
她狐疑地望向狻猊与辟邪,它俩方才被瞪过,这次不屑与她对视,高昂着脑袋,似两尊真正的石像般目送他们进去。
脱离了巨兽的“监视”,陶婉婉放松多了,在石缝中走着走着便两眼放空,昏昏欲睡。
绛月在后面盯着她虚浮的步伐,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以往这个时辰,陶婉婉还不至于困乏,而且她只要一踏足新的地方,便会好奇地东张西望。
似乎从万蛇窟出来后,整个人变得不太对劲。
失魂落魄,仿佛随时会陷入昏睡……
或许是她自己所说的“后遗症”,但绛月习惯了凡事都做最坏的打算。
即便是旧疾发作,她也有药可医。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前方有丝丝缕缕的灰气溢出,昭示着瘴木林就在不远处。
瘴气之毒容易侵入体内,凡人难以抵御,吕青兰给她们一人一张符箓护身,足够平安地度过今晚。
绛月一边避开半空中涌动的瘴气,一边听着管焱跟吕青柏闲谈——
“这里的迷瘴算是稀薄,远远不及云雾山。”
“那是,听说云雾山才叫一个瘴气环绕,乌云蔽日,从远处看,山顶都是黑压压一片。”
“何止是瘴气?里头还混着凶戾的煞气,直到今日都没散,要不是当年的事有了眉目,谁会跑去那种邪气的地方。”
“作孽啊,好好的一座灵山仙境被祸害成那样,生长在山里的精怪也跟着遭殃了吧?”
“你想想,经过一夜血洗,连神仙芝都绝迹了,那些精怪更是活不长的。瘴戾之气对他们来讲同样是蚀骨毒药,除非堕入魔道,否则活着也是苟延残喘,受尽折磨。”
……
很快,混浊的暗流扑面而来,无处可逃。
灰蒙蒙的薄雾令山石草木皆褪去了颜色,周围隐约透出高耸的树影轮廓,叶片稀少,有的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却足以撑起无比庞大的骨架。
这才往瘴木林里走了十余步,绛月的额头上就已经冒出一层虚汗。
她不动声色地展开手中的符箓,上面的金印黯淡无光,渐渐化作尘埃飘散消融。
即便是清净符,也对她的身体不管用了么……
易子朔和于光古就站在一棵树下接应他们,几人汇合后,才理清楚现状。
时过境迁,林中的布局已然改变,有多处被瘴气覆盖,想穿过层层迷瘴去搜寻宝珠,恐怕还需要好些时辰。不如休息一夜,等明早阳气充足时再找也不迟。
绛月下意识扫看四周,附近的巨树上竟连一朵花苞都未结成,更别说灵果了。
但现下她没有余力探究这些,为了去一处清净的地方露宿,还须穿过一层雾瘴。
吕青兰走在末尾,负责后方的安全,见绛月脸色越发苍白,询问了两次,都被她以伤没好透为由搪塞过去。
吕青兰并不懂医术,本想喊师兄来给她看看,但转念一想,有清净符在,何必这么兴师动众,不过是凡人体弱罢了。
瘴木林间的草木繁杂,小径曲折难行,打头的需要时常停下,好让队尾能够跟上。
易子朔回头望了几次,其余人都跟得紧密,唯独那身红衣远远地缀在最后面,像是一丁点火星子,随时会熄灭在暗林里。
在瘴气的包围下,绛月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恨不得变回原身飘出去。
眼看还有一段路便能穿过雾瘴,吕青兰正想劝她再忍一忍,却被迎面而来的师兄给叫住了——
“青兰,你先去前面。”
的确,师兄认识路,陪同落后的人更合适……
吕青兰神情复杂地看了绛月一眼,只好换过去。
清冷的香气不远不近地飘在附近,让绛月如芒在背。
她自顾自地继续走,一个眼风都没留给易子朔。
此一时彼一时,记得在万蛇窟时还有力气跟他交手,自然无所畏惧。
这下倒好,都不必装病,一旦打起来她是绝无还手之力。
易子朔定是特意来看她笑话的。
绛月紧咬下唇,尽量加快步伐,说什么也不能昏倒在他面前。
左右都是一棵棵将近千年的参天大树,生得盘根错节,杂乱又扭曲的根枝隆起在地面上,挡住了前路。
绛月谨慎地先伸出一只脚踩上去,再扶住树干借力……
而妖怪倒霉时,连老天爷都不留情面。
偏偏在这个时候,瘴气迷眼,随后的另一只脚突然踏空。
后脑勺撞在了一片宽阔的胸膛上,霁月灵草的清气如潮水般涌来。
身后,易子朔扶着她的肩,传来的话语声像是低沉的闷笑——
“头一回见着走路都能摔倒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