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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戈(2 / 8)

沉默许久,终于说。

马岱微微一滞,还是选择了不动声色地叩拜。这一叩一拜间,男人的心头却莫名地冷了一分。

其实很难去形容这样的感觉,如果非要扯出几个形容,大约是……某面看似坚韧的石壁突然豁出裂隙,令一条长满爬虫、近乎腐臭的烂草叶从中鬼鬼祟祟地探出了头。

费府灯火通宵。

侍人们不禁惶然,缘于其主刚归家,便跟着从那皇宫里来一道诏令,叫费祎近期不必上朝,只是候在自个儿的府邸中。

稍稍有点察言观色能力的人都感觉得出来:这位现任的后军师、曾经相府的亲密之才费祎费大人,是被禁足了。

风言风语起得极快。尤其是那十几年如一日、以敬谨侍奉天家的马氏突遭骤变,那位堂堂一姓之主连府都没回,竟直接自汉宫去了廷尉——惊呆了的不止朝臣,而且还有他们的仆人们。

而马府主母竟在此关键时期缺了位。就算派个扬鞭策马一路狂奔的去送这家中突遇变故的消息,怎样也得耗上三五天。

仆人们于是不由自主地揣测:待马夫人归府,只恐那一姓之主已然……

马府的大门自此闭了。路人从外看它,好似与平日那座廊檐连绵的宏阔建筑并无二致,但稍稍细瞧几眼,还是能够察觉出府前隐约弥散着一阵萧寒。

路人而且也不会知道,虽然这座府邸外透冷意,在它的内部却一切如旧。

因为有平陆在。

平陆当即决定,将所有记载于册的马氏暗从全部隐于山林。这一命令不止下给马府,而且也悄然送到姜府。姜府当即便走了几个用人——这本不应当属于惹眼之事,然而一条轻薄的木椟几乎在同一时刻随着他们的离去而暗暗地向北而行……

平陆另祂荣速速动身,无论如何要将成都的情况呈给姝妍。

祂荣的隐遁力十分惊人,兼之为众所不能及的反追踪手段。在这个风声鹤唳的时候,派他北上是最佳选择。

只可惜平陆处事虽稳妥,却终归晚知:那将尽千里之外的南郑亦已翻天覆地。

“明日护卫夫人去见周翁,就别回来了。你回成都,送一味药给泰伯。”姜维将一只巴掌大小的布袋递去,蒙猇拿了,不明所以。男人又郑重嘱托一句:“记着:务必交到他手上。”

蒙猇感使命之重,俯首再问:“待仆下过了马府,家主可还有话要托给陈仓侯?”

姜维说:“若真如泰伯在信中预料的那样,目下……他要么闭府谢客,要么已经进了廷尉。而你大概是过不了府的。我想,你还是直接去廷尉见他。”

见蒙猇仍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姜维又简单解释道:“没有旁的话,话都在这里。”他轻按蒙猇手里的布袋,“只要泰伯见到这味药,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蒙猇开始相信姜维与马岱逐渐建立起的默契。

“从廷尉出来,转身再去那费大人府上——将这个交与他。”姜维又递给他一个看上去十分古朴的木盒,蒙猇同样习惯性地接来,在手间拎拎重量,感到九成以上都来自于这只木盒,由此,里面装着的东西便可知一二。他答:“是。”

姜维的话既已说完,便不再额外叮咛。是他一贯以来的作风。

“家主,那夫人……”蒙猇却犹豫起来。

“不必忧心,夫人自有去处。”姜维说:“但你记着,夫人不问便罢,但凡问起家中事,一个字都别跟她提。”

“是。仆下谨记。”蒙猇抱拳。

看主人恢复了素日不畏不惧的模样,他虽对姝妍的去处仍存忧思,但话已说尽,也不好再讲,又不可僭越,只好唯唯以退。

廊下草间突起窸窣动静。一只白兔伸头伸脑,遥遥向那站在廊底的人眨眨眼,随即无比迅疾地横跃过前院。那人只看着一抹灰白如风一般闪向园中那侧的草叶茂盛处,继而消失得无踪无迹。

半夏掩身在短廊另一边,望望刚才相谈的两人,此时只剩了一个。她转过脸面,思忖再三,像是下定决心,又深深吸过一口气,才从这处走出。

女子手间端一方漆盘,其上托一只耳杯,盛取棠梨玉蕈汤,提着几分谨慎,向那人递去:“侯爷,庖厨新熬好的汤水……”

姜维略略看过一眼,轻轻招手:“嗯,先放下吧。”

半夏不禁劝两句:“侯爷已经一日未饮食了,好歹应当吃些热的……”

姜维耐着性子解释:“……作战时急行军,一二日不沾饮食亦是常有之事。何况当下。”

半夏端着漆盘的手心微微发热,语气愈发软绵起来:“侯爷可是忧心夫人未食么?夫人她……走前已浅浅喝过几口了。”

姜维盯住她的眼,唇间缄默,心中思量。

半夏鼓鼓勇气,突然长跪在姜维面前,将漆盘平举过颅顶,语调颤动:“婢子恳请侯爷顾念身体。万勿……万勿为了旁人而损己啊……”

姜维看着她莫名紧张的神色,缓缓将漆盘中的耳杯拿起,自己面前看过几下,就在这女子认为他即将饮下所有的时候,他却出乎她意料地将耳杯原封不动地按回漆盘里,轻笑一声。

半夏不解地抬头。

姜维眸色微变:“半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么?”

半夏眼底发烫,清清楚楚地将震惊之色写于面上——她似乎并未预料竟有此刻——一个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时刻。

藏着私心、长期企盼的情绪突然压过一切。半夏慢慢将手中物平放在膝前这一小片空地上,低了脑袋。

“说来说去,不过还是几句冠冕堂皇的话,无关痛痒。”半夏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婢子说得多了,只会惹来侯爷厌烦……婢子终究是婢子,侯爷终究是侯爷。”

姜维不语。意料之中。对于俗世人情,他向来不是个凭一时之感就去轻易定义某段关系的人。对人心的把握一点也不似博取军机,后者讲究的就是迅捷,而前者则更为深沉也更为稳健。要说他更擅长的,大约仍是后者。

“建兴六年盛夏,婢子随姑娘出行。未久,在陇南军营之中偶然识得了侯爷。自那时起,婢子之心,便已定下。”半夏双颊潮红,不敢抬眼再看姜维,“婢子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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