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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斯特(2 / 3)

亲王夫人苍白瓷实的皮肤终于泛起一丝血色。“我情愿您不要称之为交易。”她把德国人领向亲王。亚历山德拉与朱塞佩与霍斯特——这样写好似廉价三角恋电影的名字,带几分异国情调,以及难言的怪异。亚历山德拉身材高大,神情坚忍;留着小胡子的朱塞佩其貌不扬,垂头丧气,似乎在默默忍受痛苦。他肯定对德语游刃有余,表现得却像只懂说“幸会”。足以当他们儿子的霍斯特摘下船帽,对天致意。“无论如何要感激美国空军,要不是他们,鄙人做梦也想不到和一位西西里亲王面对面。”

亲王夫人则低声说(声调越来越低,似乎怕吸引天上那群小伙子的注意),他们从春天起轰炸巴勒莫,第一次掀掉了图书室的房顶,第二次就成了眼前的模样。朱塞佩看见废墟后惊呆了,徒步走到乡下避难所,整整三天说不出话。这里是他出生的地方,挚爱的祖居,童年的王国。到现在他才鼓足勇气返回来,期望能抢救一些东西。

“最可惜的是藏书,”她以务实的态度叹惋:“大百科全书、伏尔泰和拉封丹,都是文艺复兴时期的珍本。我从石头下只翻出几本司汤达。”

“莎士比亚呢?”亲王忽然抬起头,流露出一种可怜的恳求。“它们原本摆在司汤达旁边。莉西,你能不能……”

他妻子做了一阵硬邦邦的无用抵抗,终于去废墟寻宝了。“要帮忙吗,堂娜亚历山德拉?”年轻人喊。

亲王对这个称呼微微一笑。“我们感激您的心意。被夷为平地至少有一样好处,再也不用爬楼梯了。”

“也不用担心头顶的天花板落下了!”

空气在喧嚣,在摇晃。霍斯特发现,爆炸声每靠近一点,亲王的话匣子就打开几分。他讲起德语措辞精准,温文尔雅,令德国人连声恭维。

“那么您从哪里来,军官?”

“施瓦本。”

“噢,南部。南方人至少还算可以忍受的德国人。”

“亲王,一出生就在施瓦本而非华盛顿,我和您同样失望。另外,就算没有志愿参加空军,到头来我也会被强征当兵,干一些更肮脏的活儿。因此,这个话题能不能到此为止?我和我这样天真无害的小伙子们别无选择。”

亲王盯着他,目光变得亲切了。“您比我预料中稍微有头脑一点,也更滑头,军官。别人会说,不要怪罪星辰,错误在于自己。是你们选择了希特勒,正如我们意大利人选择了墨索里尼;你们应该当布鲁图斯*;应当放下武器,把自己交到美国或英国人的战俘营;实在不行还可以选择自杀。您又打算怎么反驳呢?” (*刺杀恺撒者)

“很好,那么我将建立一个新的阵营。哪位救世主不主动请缨解放古拉格,我们就对他进行惨无人道的言语攻击。”

“欧罗巴正在泥潭中呻/吟。战争的不幸到来前,我的同胞也从来不知幸福富足为何物,您的国家却是自甘堕落。这一切丑恶,一切饥馑,一切无家可归,一切命如草芥,归罪于谁?”

德国人略加思索。“普鲁士。”

对面第一次传来低沉笑声。“说得不错,我几乎能确定您没有心了。看来您准是个飞行英雄吧?”

“英雄还是懦夫,面对美国制造都失去了意义。您听。”霍斯特说,一边指着头顶。一种金属音色侵入了嘈杂的天空,就像飞机螺旋桨的嗡嗡声。“这帮杂种!”

这一次大地的震颤如此猛烈,凡人如同惊涛骇浪中的漂流瓶,躯体的一切内容物被抛上半空又跌回原处,竟然还能完好无损。亲王夫人在远处呼喊,示意她没事。霍斯特从地上扶起她丈夫,亲王剪裁合体、细看却不成套的亚麻夏装沾满灰土,但他无心清理自己。就在一街之隔,显然也是贵族府邸的地方正冒出滚滚黑烟。

“复仇女神找到了我们的踪迹。”他双手交叉,痛苦念诵着。

“美国人可不算审判者,堂朱塞佩。他们是欧洲的不肖子孙,对祖宗一无所知,居然以为巴里是巴黎的误拼。不过无所谓,西西里马上要和轴心国说再见了。”

“再见什么?”亚历山德拉疾步走来,手里扬着薄薄几本画册。她丈夫立刻接过书仔细翻检,像爱抚恋人那么专注。

“他就是这个样子。”她歉疚地向霍斯特点点头。“您脚下正好是过去最漂亮房间的墙壁,裹满橙色绣花丝绸,没错。”短暂停顿。“正对房门的墙上有一幅豹型家徽,两边窗前挂着丝帷幕,整个房间笼罩在教堂般的红宝石光影里。隔壁是舞厅,搪瓷天花板绘满奥林匹斯的诸神。神明想必也非常困惑,人类为何不惜花费数百年建造家园,又用区区几分钟前功尽弃。您看看这些废墟,盟军要带来的究竟是解放,还是毁灭?”

“不如选择德国算了。”

亲王夫人笑着摇了摇头。霍斯特也苦涩一笑。

“容我冒昧——二位目前下榻何处?”

“卡波多兰多一处租来的小小居室。我丈夫完全无法习惯。我告诉他,月亮永远是月亮,不会因为阴影改变圆缺。别把心灵束缚在四面墙里,继续写作吧,一切就会和过去没有两样。”

“亲爱的,我还什么都没写。”亲王若有所思。“我们曾经是豹,是狮子,取代我们的是豺狼鬣狗。无论是豹是狮,还是豺狼鬣狗,都坚信自己的正确……”

年轻人再次脱下帽子。“而豺狼会保证二位安抵车站。”

梅赛德斯穿行在越发乌烟瘴气的大街小巷。在一个十字路口,霍斯特似乎又瞥见了酒吧女招待的身影,终于想起一直被忽略的事:“其实我认识一位艾莉泽·舍恩小姐,她应该是您的亲戚。”

后座一阵低语,然后是亲王夫人不失克制的询问:“啊,那孩子。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在和一个德国飞行员谈恋爱。该不会碰巧是您吧?”

霍斯特赶紧否认,又禁不住多言:“那是我的朋友。一个大眼睛的瘦高个儿,笑起来像小孩子,字迹也像小孩子,实际一幅铁石心肠。”他微笑起来,“没有人不喜欢他,全恨不得揪出他揍一顿。”

“真是一代比一代荒唐。”亚历山德拉姨妈说。

“爱火最多燃烧一年,余下的都是灰烬。”朱塞佩姨父表态,于是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豺狼一直把两人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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