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狐裘锦衣,脚踏梅染高靴棉鞋,同披缃色大氅。一举一动,一啄一饮同频同调,就连那脸色的笑容都如出一辙。任不知情的外人看来,只当是素娘子不知何时藏了个私生子。
欢欣雀跃的小夭宛如花蝴蝶般偏偏飞舞,迎来送往竟有几分长袖善舞的风采。丝毫没有注意宾客中数双若有所思饱含算计的眼睛。素娘子见女儿如此欢欣畅快,也不想她被那些腌臜心思扰了心情,领着显允将那些有心之人支开,留下小夭招呼那些淳朴的街坊远亲。
显允昨日从荒亭归来,一直知晓有人在暗中尾随保护,见又备好了吃食大氅,便知道其并无恶意,只以为是谁的恶作剧,骂骂也就出气了。
晚宴席间,见姑母与小夭眼眶泛红。尤其是小夭,双眼肿的像个核桃。心里明了几分更加不计较了。只是不知她们母女俩聊了啥哭的这般凄惨,又不好意思问。席间耍宝佯装哭闹不过是为了让小夭心里松快松快,不再难过。
今日见她如此欢欣,想必早已忘记昨日的不愉。看她那比灼灼桃花都艳丽几分的脸色,宠溺都来不及,又怎舍得让那些凡尘俗人陨了她的笑颜呢。
是以,哪怕自己性子再不喜应付那些阴谋诡计,也端着主家的架子,扬起客套假笑,虚与委蛇与人周璇。一旁的素娘子越看越欣慰......
筹光交错,推杯换盏;袅袅茶香,沏茶洗杯……
短短一日经历数场席面,日入时分,天色迷蒙之际,终于送走最后一波宾客。三人累得瘫坐在躺椅上,三人并排,四仰八叉,活像三只被翻背的海龟。惹得一旁的侍婢纷纷捂嘴偷笑。
直到饭厅传来食物的清香,三人一肚子茶水酒水点心的肚子才微微有了些感觉。三人相互搀扶着起身来到饭厅,吃了有史以来最安静的一顿晚宴。整整一天了,话云太多也听的太多,头痛。此时此刻,安静地啃着淡雅的饭菜,是抚慰肚皮、脑壳最好的良药。
是以三人仅靠默契用餐吃茶,也不似以往相互夹菜,三人静静地如潺潺的流水,细水长流地浸染岁月。安谧纯净,温情美好......
相柳魂灵透过餐桌,感受着这肆意流淌地温情,心再次一点一点的柔软,直至彻底化为至柔至美的无根之水,滴滴浸透进骨髓,融入生命里......
用罢晚宴,三人默不作声各回各房,侍女默契地备好汤池,洒满解乏的干草花瓣,三人舒服喟叹的泡了澡,心满意足的进了被窝。小夭心口贴着玉瓶,双手抱着大肚娃娃甜甜进入梦乡。昨日与母亲说开,也不必隐藏这用珍贵扶桑神木雕刻的娃娃,但也只敢在家中私密把玩,不敢带出门去,怕他人的觊觎窥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万籁寂静的鸡鸣时分,偏厅烧的正旺红泥火炉,隐隐绰绰地映照着,隔着茶台对坐的两道身影。
素娘子对着哈欠连连的显允连连点头,不过晚宴毫不起眼的暗示,女儿都从无察觉,显允却心思剔透的领悟了。不愧是她们家的儿郎,完美的继承了他祖父的七窍玲珑心。
思忖半盏茶的功夫,待显允神色稍霁,沏一杯上好的雨雾仙露清茶递予他。显允受宠若惊,双手捧过,这可是小夭才有的待遇啊!
待其饮罢再顿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将小夭对他仅有的兄长之情,而无男女之爱娓娓道来。又温言软语地自责,是因自己护佑不力,让女儿遭歹人掳挟,无人教导,以致于徐娘半老的年纪都不通人情世故,不懂男女大防。分不清兄长与爱人的相处,若让显允有误解之处,自己代女儿向他道声歉,边说着边起身要做揖礼。吓得显允神色大颤,急急起身阻拦。
且不说姑母是自己的长辈,幼年时,年迈的祖父和父母经常提起一代侠女的姑母。祖父开明,并无常人家男女偏见,也赞成儿女自行闯荡生活。在这个盲婚哑嫁的时代,让儿女自行选择爱人,从不干涉儿女婚嫁。更从不拘着他们必须按照父辈的活法过活。他们虽早早逝去,却给了自己强大的自信和孤身生存的底气。
是以,显允对这位侠义心肠的姑母万分敬佩,就连当初父母双双撒手人寰,自己选择孤身闯荡江湖,都是受这位姑母的启发。姑母在自己心中有着举重若轻的分量,如何都受不起这一薄礼,不仅折寿,余生都将惶惶不安。
本就疏朗淡然的性子,对情爱之事更不纠结。姑娘若无旖旎心思,那日后便当亲妹宠着呗。贱贱轻笑,嘴上讨巧地活跃着气氛
“姑母,我这么俊俏倜傥,青青瞧不上是她的损失哟。”
这肆意畅快的性子,惹得素娘子开怀大笑。
夜色幽深辨不清时辰,外间笼起的薄雾预示着平旦已过,日出将近。遥远的天际隐约有丝朦胧的熹微光亮。
添了两筐的炭火,茶沏了一壶又一壶。在素娘子进行两个多时辰的诉疾苦,道独撑偌大家业的艰辛苦情戏中,引地显允泪水连连。许是姑母的目光太过包容慈爱,让他唤起了心底久违的母亲,竟鬼使神差地愿意抛下最珍贵的自由,做素娘子的儿子,青青的兄长,与青青共同操持偌大家业,成为青青后半生最坚强的后盾倚仗。
明明显允年纪比青青小了4岁,缘何是哥哥呢?对此素娘子也不想多云,她只想她的宝贝闺女有哥哥疼爱,才不想认个弟弟给女儿照顾!
借着朦胧的寒雾迷迷晃晃地走回房间,心里还停留在姑母悲惨的一生里,丝毫未去深想自己答应了什么。
腹黑精明的素娘子满意地看着便宜捡来的儿子,暗暗向早逝的兄弟毫无诚意地道声歉,心中暗喜:这就是夜半谈事的好处呀,迷迷瞪瞪事半功倍。又眯着眼睛万般享受的喝了杯清茶,吩咐伙计,以年纪大了身子不好为由,与亲友告假半日,日中用罢午膳后再接客。随即无事一身轻地回房休憩。
天际的红日终于冲破最后一丝雾霾薄烟,灿灿的散着耀眼的光芒,冰雪融尽,才觉冬日暖阳。
已起两个时辰的小夭纳闷不已,显允那个懒货躲懒睡觉也就罢了,怎的娘亲也被带坏了。想着娘亲满头白发,微微摇头,还是不要打扰,让她休憩吧。
看着阳光正好,让伙计帮她将躺椅摆在院中阳光正盛处,又在一旁放了方几,摆好茶水鲜果点心。在这忙绿的年节里,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隅中才起的显允,出门进院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