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状令她瞬间瞳孔炸裂。
血染的殿内,被砍断手脚的身躯艰难又痛苦地蠕动。
昏暗中的那张人脸陌生又熟悉。
那是曾经高高在上一国之君,是百姓山呼万岁的主子,是她避之不及的明宗皇帝李彦炜。可这样一个人,如今却变成了这番模样。
陆晚吓得连连后退,却被李彦沉一把将她推到明宗皇帝跟前,一只大手狠狠掐住她的后颈,声音近乎疯狂:“睁眼看看!你的主子!你效忠的皇帝!”
“不!不...”
陆晚想逃,但她无力挣脱,只能被逼着看向眼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李彦炜,任由眼泪无法遏制的滚落。
“若还不说,本王就让你和你的主子一道!”宛如来自地狱的魔音,激得她浑身一僵,她想求饶,但已经说不出话来。
李彦沉怒极反笑,长剑一点点扫过陆晚僵直的四肢,剑尖悬在她眉心,声如寒冰,冷硬的不带一丝感情:“你既不忍看一眼自己的主子,本王就成全你,先挖了你这双眼睛!”
陆晚的心猛然一紧,抬头看着李彦沉,满脸绝望。
只是那剑还未刺下,趴在地上蠕动的李彦炜猛然挣扎跃起,一头撞在剑刃上。
陆晚被吓晕了。
李彦沉看着黑色的血液自李彦炜脖颈缓缓流出,一直流到他脚下,勾起唇角冷冷一笑,“好一对义主忠仆!你既装死倒也无妨,大不了砍断手脚,拔掉舌头,再拿汤药吊着,留你一口气便好。本王今世有的是时间查清真相,绝不会重蹈往世覆辙!”
一场大雨将禁城内外的斑驳血迹冲刷得干干净净。
李彦沉顺理成章登上皇位,成为大祈第三位皇帝。
宝庆殿内三尺见方的青石铺就的地面也早不见了当日血染一地的模样,只空气里残留的淡淡血腥气叫人心中臆测不安。
处理明宗皇帝尸首的宫人早被封了口,没人知道先皇帝是怎么死的,更没人知道他死前遭受过什么。
除了陆晚。
不过现下她也快死了。宫里的太医来来回回瞧了好几波,全都束手无策。
慎刑司呈上的笔录说她家世清白,背景简单,没什么特别。入宫之后也并不拔尖,先在浣衣局当差,后来又去了延春宫,做二等宫女,并不太得主子青眼。
如果非要找出点什么,那就是进宫的头半年特别惨,因为人蠢规矩学不全,挨打受罚十分常见。
至于和宫外的人有什么勾连,更是没有的事。
李彦沉却不相信。总觉得慎刑司官员不知内情,审起人来自然不得要领。于是又命人把往日与陆晚交好的下人全都带来,他要亲自审问。
勤德殿内,紫檀龙纹御案后面坐着的李彦沉面寒如雪。
案前跪着延春宫掌事太监张怀和尚仪局教习嬷嬷孙桂满,二人皆是鼻尖贴地,头也不敢抬。
张怀原就听说先头的明宗皇帝在莫名死在了宝庆殿,后又听说延春宫的宫女陆晚也被拖进了宝庆殿,至今还生死不明。他平日和陆晚走得近,被慎刑司连番审了八百遍,这会儿又被送到新帝面前,心里打鼓,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那丫头的牵连。
早知今日,就不该受她的礼,听她几句好话就认了干妹!
正懊悔间,头顶皇上的声音森然又迟缓:“朕听说你二人与宫女陆晚素来亲近?”
张怀心中大骇,额头哐哐砸在地上,脱口否认道:“回主子的话,宫里规矩,太监和宫女之间严禁私相往来,奴才和陆晚也不过是因着几次差事,打过几回照面,算不得亲近。”
李彦沉脸色阴翳,转头看向另一边:“你呢?你也不熟?”
孙桂满伏在地上,声音发颤:“回主子,奴婢与陆晚相熟。陆晚刚进宫时,奴婢是她的管教嬷嬷。这些年虽不在一处,但也多有往来。”
李彦沉这才换了个姿势,倚着聚宝盆拐子纹大宝座,眉眼轻抬,“你且从她入宫之时一一说来。”言毕又补了一句,“照实说!”
孙桂满参不透皇帝的心思,只伏在地上,将陆晚从十三岁进宫,如何学规矩,如何去到延春宫,又是如何一步步从最末等的粗实宫女做到主子跟前的二等宫女,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她话里没有重点,李彦沉听得不耐,终于忍不住打断:“可曾在她身上发现什么异样?”
孙桂满悄悄抬头往上觑了一眼,却没瞧着皇帝的脸,只看见绣着金龙的明黄袖摆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不断转着拇指上的犀角龙纹扳指。
她沉默片刻,才踌躇回道:“若说异样,倒有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