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十三年,大寒,雪花纷飞。
瑞雪兆丰年,整个京城包括林丞相府上的房瓦已经被大雪覆盖,院子中的凌寒红梅也差点儿被厚重的雪给压弯了枝头。
沁香院的雪已经及膝深,可一身单薄黑衣的男人却浑然不觉地跪在地上,好似感觉不到寒冷一般。
在他的面前,还站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女子,昂贵的白狐披风毛绒绒的,更加衬得小脸雪□□润,一看就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大家小姐。
这本来想一副才子佳人图,而娇蛮的大小姐接下来的举动却生生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啪”的一声响起,男人的俊脸顿时歪向一边,很快就清晰可见地浮现出可恐的巴掌印。
李召成挺拔的身形动都没有动一下,像往常一样暗自低头,让人看不出他的神情。
只是垂在身侧的手狠狠握紧。
“废物!我林家怎会招了你这样一个丢人现眼的赘婿!”林潇潇柳眉紧皱,看到男人这种逆来顺受的样子就生气。
要不是这个废物赘婿,自己又怎么会在昨天皇宫中赏花宴中被人嘲笑丢脸。
就连自己最看不起的户部侍郎的庶女都嫁给了侯府世子,要知道在成亲以前那侯府世子是自己可能都不会看的存在。
而自己堂堂京都第一美人,丞相府大小姐竟然最后嫁给了一个毁了容的无能废物!
“李召成,你给我跪在这里,跪完三个时辰后就给我滚出林府!”
林潇潇嫌弃地望着男人脸上不经意间露出的伤疤,内心顿时涌出来一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
这个毁容的废物,怎么配得上自己,都怪当年那个该死的婚约,要不是它,自己早就成了五皇子妃!
早晚有一天……
想到昨天清晨赏花宴上五皇子那温润如玉的脸庞,林潇潇心里又是另一番滋味。
如果,如果没有这个废物就好了。
这个想法涌上心头怎么也消不掉,如果李召成这个废物没了,那自己是不是就可以继续嫁给修宿哥哥做五皇子妃了。
一定可以的,毕竟修宿哥哥那么喜欢自己,甚至昨天还给自己摘了一枝花。
在大庆,未婚男儿给女郎送花就代表心仪的意思。
五皇子的想法不言而喻。
左思右想的林潇潇烦躁地离开这里,刚转头就发现了躲在院子角落里几个鬼鬼祟祟的杂役。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听到大小姐的呵斥,那几个杂役乱了手脚,连滚带爬地跪到林潇潇面前。
“大小姐恕罪,不是我们……是,是林公子的妹妹。”
“对对,就是那个小崽子在后厨偷吃被小人发现了,正要告知主子们呢。”
被推挤到最前面的那个贼眉鼠眼,听到这里立即接话。
偷吃?林潇潇脑海中浮现出李召成那个拖油瓶的妹妹,顿时计上心来。
“你,去把他妹妹带来。”
“你们几个,把那个废物给我打一顿。”
恶毒的光从林潇潇精致的眉眼中一闪而过,拿这个废物的妹妹做要挟,由不得他不从命,也正好出了她这口恶气。
毕竟曾经的西淮李氏如今只剩下这两根独苗苗了,李召成护妹心切,想必很愿意代人受过吧。
即使是个桀骜不羁的孤狼,有了软肋此时也得给她乖乖受着。
“去吧,出了事,本小姐兜着。”
听到这句话,那几个人放宽了心。
“呵,什么狗屁的西淮李氏,入赘到咱相府还不是得小心谨慎!”
“是及,这个丑八怪怎么配得上咱大小姐。”
“呸,死皮赖脸!”
听到林潇潇的话,原本在旁跪着的杂役仆从站了起来,眼神嘲讽地窃窃私语,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这个曾经的沙场将军。
曾经的天之骄子,如今却沦落到这个地步,巨大的反差令人们的恶意瞬间翻涌,忍不住狠狠把他给踩入泥端,狠狠地折了他的一身傲骨。
凭什么一个家道中落的无能废物能够娶得到相府大小姐,而他们却只能看着而终身不可及。
“呸!”后面的一个身材高大的杂役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嘎吱嘎吱”地踩着雪往男人那边走去。
“看好了,今天我就让你们这些小崽子看一下,什么叫做痛打落水狗!”
反正这个赘婿马上就要被赶出相府了,就算打他一顿,谅他一个待罪之身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面对渐渐走过来的黑影,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的阴翳男人垂下黑沉沉的眸子,无悲无喜的看了雪地一眼。
手中的拳头却不自觉地握紧,被冻僵的指节上爆出了道道青筋。
头,好痛。
剧烈的头痛席卷着林潇潇的意识,她感觉整个人都仿佛漂浮在海上,原本模糊的记忆也如深海地下的冰川一般慢慢清晰起来,渐渐地好像站在了陆地上。
“林潇潇,你有本事就冲我来,别动我妹妹”。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隐忍中强压着的怒气让林潇潇皱了皱小眉头,不满的睁开了眼。
然后就同一双黑曜石般的凤眸对视了上去。
原本还有点儿迷糊林潇潇打了个寒颤,瞬间清醒了过来,总感觉这双眼睛的主人想要杀了她,还是千刀万剐的那种。
“你……”,林潇潇想问你是谁,这是哪里,是不是在拍戏。
结果还没等她问出口,旁边穿着麻布粗衫的杂役立马招呼人了上去。
下一瞬,李召成就被几个五大三粗的杂役按着肩膀压在地上,一张脸全部给埋进了雪地里,连同那双黑曜石眸子一起。
横贯半张脸的红色的丑陋疤痕被地上的白雪衬得愈发可恐起来,却无端让人觉得有一种残缺的美感。
“林潇潇,这是我第一次求你,只要你肯放了我妹妹,我这条命随你处置。”
困兽一般的声音从雪地里闷闷地传来,字字泣血,让林潇潇仿佛看到了落入敌人猎网之中的孤狼,明知道无望却依然垂死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