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家里还有两袋白面,这是我们一家省吃俭用一整年好不容易省下的,可不能丢下啊。” 在那个年代,普通村民有两袋粗康面就已经很难得,更别提白面了。 暴雨越下越大,地上堆积的雨水足足淹没一个成人的小肚腿。山体随时都面临着滑坡,若在滑坡前没能逃出,那等待她的就是个死。 “要吃的就不要命了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我们安全度过这一劫,白面还会有的。” “村长。”暴雨中妇人仰天长哭,“白面就是我的命,丢了面我这命也就活不成了。终归是个死,可我就是死也不愿饿死,就是做鬼也不愿做个饿死鬼。” 妇人的孩子老公躲在牛棚里,纷纷垂下头流出了眼泪。这两袋白面是妇人一点点省下来,准备等当兵的儿子归家时吃的。 儿子走了多久她就存了多久,一点点从牙齿缝里省出来,好不容易存了两袋,就是饿得两眼发晕也没舍得自己吃一口。 如今却要她眼睁睁的看着它埋在泥石流下,这和掏心挖肺又要什么两样。 “村长求求你,我回去拿了就来,我跑得快不会出事的。”妇人哀恸的祈求声让人动容。 牛棚里啜泣声越来越大。 见村长犹豫,妇人赶紧撒开腿朝家中跑去,几个妇人见了也纷纷跟上,不顾一切奔回家里拿银子和粮食。 村里的男人见此情形,也纷纷跟上,他们到底是比妇人跑得快力气大。 人们陆陆续续冲进雨里。村长愣在原地,看着村民从自己面前蜂拥而过,刚才还人满为患的牛棚,一会儿功夫就只剩下些老弱病残了。 村长抱头蹲在雨里默不作声,任雨水泼在他的身上。媳妇菊香忙上前拽着他的衣袖祈求道,“当家的咱也回去拿点吧,就是我们不吃孩子也是要吃的。” 灾荒年间谁都不宽裕,若村子真的毁了,免不了要挨饿受冻。 望着面黄肌瘦的妻儿,村长心一横也冲进了磅礴的雨里朝家门跑去。 乌泱泱的人群逆风而行,冒雨前进,浩浩荡荡冲进各自家门。仿佛山匪进村打家劫舍般。呯呯砰砰一阵乱翻,将家里值钱的都搜刮进布袋里。 铁蛋正翻箱倒柜,抬眼见媳妇冲进厨房傻乎乎抗了口大锅出来,怒道,“我说你个婆娘带口锅干嘛?我们这是逃难你以为是搬家啊,给我扔了。” 说罢,铁蛋打掉锅拉着媳妇就往外跑。 然而刚跑出院子,只听哇地一声,铁蛋媳妇竟蹲在雨里大哭起来。 哀嚎声混进雨里,浑浊而悲凉。 铁蛋的心也不由得一抽。他回首再次打量着这个守护了几十年的家,堂堂七尺男儿眼眶竟也不自觉红了起来。 “哭什么哭,晦气。后面老子再给你盖所比这更大的。” 两人一路奔跑,路过叶铁军家时铁蛋突然停下脚步,“孩儿他娘你先走,我去喊铁军。” “你怎么还有闲工夫管别人家的事儿,快走吧,孩子还在村口……”等着我们呢。 然而,不等媳妇话说完,他已经冲进了院子。 院子积了水,屋檐下门窗紧掩。雨水疯狂的冲刷着院子每一个角落,房梁下几根朽木在风雨中被吹得嘎吱作响,似在做最后的抵抗。 铁蛋赶紧上前拍门,“铁军,铁军开门啊。” 屋子里,雨水漏得到处都是,叶璇正手忙脚乱找盆接水,听闻敲门声这才一瘸一拐来开门。 “怎么了铁蛋叔,出什么事了?”她门窗紧闭,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铁蛋赶紧道,“快,快走。后山要塌了,大家伙都往邻村逃了。” 听闻此言,叶璇噗呲笑出了声,这话怎么和那个女人说的一模一样。 见她笑,铁蛋急了,“赶紧叫上你爹娘,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瞧你们,那女人一句话就把你们蛊惑成这样,这未发生的事就凭她两嘴一说你们就都信了?” 叶璇说着拧干头发,转过身继续忙活,“要走你们走,反正我是不走的。” 虽然她不知道叶知秋此举何意,但她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她才不上当呢。 “什么女人?”铁蛋急得话都说不顺畅了,“是齐云阁……是齐云阁告诉村长的消息,快别磨蹭了,再不走真来不及了。” “好你个叶知秋,为了诓骗大家竟还搬出齐云阁来。”叶璇倒掉水盆里水,语气颇有几分不耐烦,“铁蛋叔我说了不走,你是听不明白吗?” 见她不走,铁蛋只得叹息一声匆匆离开。 此时雨越下越大,屋里漏水的情况也越来越严重,盆子不够用叶璇只得冲进院子里去搬水缸。 水缸大且重,此时她心里只得一遍遍期待着奶奶能快些回来帮帮她,她怕再这样下去,屋子已经被淹成了河。 另一边,王兰终于将田里的麦子尽数搬进了山洞,躺在被雨水冲刷得不成样子的麦梗上,笑着计划开了。 等天放晴,她要把这些个麦子通通晒干分了麦粒,再把那些剩下的粗糙麦壳做成糠咽耙。然后掺和在白面里够他们一家子吃个大半年的了。 王兰如是想着,兴许太困竟不知不觉睡着了。再醒来,整个身子却泡在了水里。 山洞里雨水不停倒灌,很快便淹到了王兰腰的地方。没办法她只得一次次抱着麦梗半游着将它们送往高处。 水的阻力很大,她的脚踝在刚才摔跤时折了,加上腰上的老毛病,这来来回回一折腾腰更直不起来了,最后整个人泡在水里呛了好几口浑水。 虽是夏天,但山洞的温度很低,加上外面下暴雨温度骤降,王兰止不住打起喷嚏来。 院子里,叶璇正一步步挪水缸,王春花却不知怎的解开绳子冲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