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璇定定站住,一张俏脸毫无血色,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死死将指甲扣在肉里,以保镇定。 良久,她面上终于挤出了一丝笑容,似在极力克制内心的恐慌,转身对上叶知秋的眼睛,徐徐道,“证据呢?你有何证据?” 证据?她没有。 她之所以这么说,全然是因为对叶璇微表情的综合分析及她所作所为的不合理性的分析。 如果说刚才她还有三分揣测,那如今便是十分确信。 于常人而言,在听到别人揣测自己是弑父凶手那一刻,第一反应便是愤怒、激动、反驳。 而她的反应实在太过理智,异于常人。 叶知秋盯着叶璇的眼睛,一步步慢慢靠近,“你要证据?好,那我就给你证据……” 叶铁军向来贪生怕死,断不会就这样轻易了解了自己的性命。 之前她检查尸体时发现叶铁军咽喉的泥沙量并不是很多,按理说若滑坡致呛水而死,喉部的泥沙不该如此之少。 且吃饭间,叶知秋已经跟好几个村民打听到,大雨停后叶璇刚从许家村回来,便哭诉其父亲惨死的消息。 按理,若叶铁军是于滑坡呛水而意外死亡,那么叶璇逃出村子前是不会知道父亲死亡的消息的。更不会知道父亲就死于家中。 这说明叶铁军在山体轰塌、叶璇逃离前就已经死了。 “……而此案唯一的目击证人便就是凶手。” 叶知秋说得有理有据,一个个都听傻了,这还是他们认识的丑八卦叶家二丫头吗? 村民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纷纷指责起叶璇来。 “丧尽天良,连父亲都下得去手,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这种毫无人性的东西,还有什么怕的。我算是瞎了眼了,这么多年一直被她的外表所迷惑。得亏嫁了别人,否则……” 村民你一言我一语争相讨伐,尤其几个喜欢过她的小伙子更是又悔又幸。 “恶毒啊,这世间竟有这般恶毒的人,自己杀了人还拉着全村人跟着一起嫁祸自己的姐姐,这种女人逐出村子都是轻的,得拉她去见官。” “对,见官。” “……” 一听说要见官,叶璇急了,一旁的许尚文更是憋得脸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恶狠狠瞪向她,眼神说不出的憎恶与愤懑。 夫妇一体,自己十年寒窗,苦修了半辈子的前途,若是见官被定了罪,他的仕途岂不全完了。 许尚文怒呵一声,猛地收了扇,扬长而去。 叶璇见状,赶紧上前拽住他,“尚文,帮帮我,帮帮我。” “姓叶的,你自己搞出的事最好自己解决,别连累了我。否则别怪我休书一封,让你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叶知秋定定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冷笑连连。原来那些打着爱的名义抢占别人幸福的人,也并非真的会得到幸福。 自古多情装深情,大难临头各自飞。 许尚文一走,叶知秋彻底没了主心骨。四周全是讨伐她的声音,甚至有几个妇人开始动起手来。 她躲避不及只好去求村长,“保村叔,救救我,我没有杀人,我爹真的不是我杀的。” 若论演技,她可能还欠缺了一点。不过,论起卖惨来,她倒是一把好手。 村长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如今见她苦苦相求只得垂首无奈摇头——“这都叫什么事啊!” 都道家丑不可外扬,此事若真传到县太爷那去,他这个村长也脱不了干系。 然如今局势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村长就能压下来的。 “我……我,老夫人,您看……”村长支支吾吾半天,只得求教老夫人。 老夫人幽幽道,“我老太婆活这么大岁数也不懂那些弯的直的,只知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此话说得中肯,可也立场显明。 精明如村长,赶紧命身边两个力大如牛的妇人将叶璇押去了县衙。 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如今只得捉了贼人移交官府,将功补过。 叶璇拼命挣扎,可她从小娇养,又岂是天天干粗活的两位妇人的对手。很快,便败下阵来。 妇人将她双手反剪在后,扯下随身手帕粗鲁堵住她的嘴,骂骂咧咧远去。 待叶璇被押走后,村长又连连赔礼道歉,方才命人抬了尸体离开。 听说叶铁军在抬回去的途中被随手埋葬,也有人说他被扔进了乱葬岗…… —— 待众人散去,叶知秋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很快便对上老夫人探究的目光。 她立刻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像做错事的孩子,不敢去看祖母的眼睛,怯声声道,“祖母,您累一天了,我扶您回房歇着吧?” 老夫人不话语,只微微颔首。 两人一前一后相差半步,慢慢穿过主院来到后院花园里。 老夫人喜静,执意要住在后院,苏青山拗不过,只得遂了母亲心愿。 后院虽不似前院那么热闹,却幽静闲适,坐落着一座很大的花园。 景致优美,假山重峦叠嶂,盛夏的热气被前几天的暴雨冲散,看上去少了份燥热多了份娴静。 “祖母,我……” 叶知秋率先开口打破安静,可话到嘴边,千言万语却化成了一句,“对不起。” “傻孩子,这又不是你的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老夫人停下脚步,侧身安抚。 想是误会她在为今天叶璇大闹苏府赔罪吧,叶知秋赶紧道,“祖母,您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