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佑定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姜瑜,他的皇嫂。
她本该在内殿等着皇兄的,眼下擅自跑了出来,只怕是不合规矩。
而且,她似乎还将自己认成了皇兄。
想到这里,裴佑定皱了皱眉,回过身,淡淡提醒着:“皇嫂,你不该在这的。”
与此同时,裴佑定不着痕迹地撇开被姜瑜拉住的衣袖,往后退了几步,心中暗藏几丝不满。
皇兄对姜瑜视若珍宝,甚至亲自求娶,结果现在她居然还认不出皇兄,这是何等荒谬的事情!
再者,素闻姜府嫡长女饱读诗书,恪守礼节,如今姜瑜已经知道错认一事,居然还拉扯着他的衣袖,根本不顾叔嫂大防。
这一幕要是落在有心人眼里,不知道要招惹出多少闲言碎语。
裴佑定忍不住开始怀疑,这门亲事到底对皇兄是否有益处。
罢了。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多加提醒皇兄,凡事要多注意姜氏。
幸好,皇兄让他此时去取江南最近上报的秘密公文,不然要是姜氏贸然闯入,又该引起些许风波了。
虽是有着七年情意,也不该如此松懈和放心。
爱过了头,就是昏了。
听到裴佑定带着些许警告意味的话,姜瑜只能拿出早就想好的借口:“抱歉,屋内太闷,妾想着出来透透气,没想到走到这里,打扰二皇子殿下了。”
不过,此时正是喜宴正盛之时,裴佑诀尚且在前方宴请宾客,裴佑定怎么会出现在裴佑诀的书房附近?
难道裴佑定是受了裴佑诀的意,在此守着?还是说,裴佑定也是擅自前来,要做见不得光的事?
姜瑜的思绪过了几回,却还是捉摸不透两兄弟的态度,只能低头不语。
“喜宴要结束了,皇嫂还是早些回去,免得皇兄寻你不成,白白忧心。”
这是明里暗里让她离开这里了。
姜瑜见事情没有转机,只能应下:“是,那妾先回去了。”
裴佑定默然,看着姜瑜背过身,往来时的路走去。
内殿红烛正明,照的周围一片光亮,待姜瑜经过时,她没了红盖头遮挡的面容悉数显出。
红唇更艳,落在雪肤上,恰似冬日独立的红梅。
一双凤眼,暗含烛光,眼波潋滟,四月湖光山色都在其中。
裴佑定眸光微闪,片刻后移开眼。
裴佑定向来知道姜氏有着一副好颜色。
毕竟姜瑜自幼入宫伴读,在宫中几年了,两人相识也有段时间,只是裴佑定却不知道穿上喜服的姜瑜竟是如此姿容。
难怪能让皇兄昏了头,将喜房设在长定殿内殿,侧边的书房竟连守卫都未曾安排。
看样子,皇兄对她一点也不设防。
真是色令智昏。
他必须要拉皇兄一把,免得他陷入温柔乡,就忘了今后大业和母亲的死仇了。
裴佑定暗暗抿紧唇角,往书房走去。
*
有裴佑定在,姜瑜只能回来了。此时,墨画和司琴还没回到内殿,里面独剩姜瑜一人。
今夜,姜瑜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料到裴佑定会出现在裴佑诀的书房附近。
从前在宫中,姜瑜和裴佑定接触不多,因为从一开始,姜瑜的目标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出生就被定为太子的裴佑诀。
要想登上中宫高位,她就需要得到他正妻的位置。
外加他的心。
姜瑜不是没有想过双管齐下,但是看见裴佑定和裴佑诀兄弟情笃,姜瑜就歇了这方面的心思。
裴佑定没有争权的想法,裴佑诀的皇位很稳,姜瑜自认她无需去淌那趟浑水。
否则,要是二人因为她产生龃龉,他人渔翁得利,姜瑜谋划的一切反而毁了。
只是如今,姜瑜不得不去想裴佑定出现在那里的原因。
要是裴佑定有了夺位的心思,姜瑜的一切计谋就会被打乱,她必须重新开始谋划。
最坏的结果就是前功尽弃。
想到这里,姜瑜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正在此时,内殿的门开了,司琴和墨画走进来。
“小姐?”墨画拎着一个食盒,放到桌上,从中一一拿出各色糕点。
司琴则是走到姜瑜身边,附到她耳边道:“苏姨娘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妥当了,小姐您放心。太子殿下已经要往这里来了,喜宴一切正常。”
姜瑜朝她轻一点头,吩咐着:“你们都先下去吧。”
二人抬脚欲走,姜瑜忽而意识到什么,喊住墨画:“等等,墨画,日后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今日在拿糕点的路上碰见二皇子了。”
“是。”墨画稍一思索,就懂了姜瑜的意思。
墨画和司琴一走,姜瑜就走到桌边,捻起一块桃花酥,放入口中。
入口即化,香甜可口,不愧是东宫的小厨房。
接连吃了几块,等到腹中有了略微饱腹感,姜瑜才拍拍手,将食盒整理好,重新坐回榻上,顺手将盖头盖上。
趁着等裴佑诀的空当,姜瑜又将之后要做的事情过了一遍。
*
等到裴佑诀打开房门,走进来的时候,入目就是姜瑜端坐在榻上,脸隐在红色丝绸下,唯有下端露出一小节白皙的下巴和脖颈。
裴佑诀顿觉天地之间都清明了,只剩下眼前的一个人。
他终于娶到年少爱慕的人了。
裴佑诀缓缓走近,每走一步,心口就又紧了几分。等到走到姜瑜面前,裴佑诀就停在原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
“夫君……?”
直到姜瑜出声,裴佑诀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拿起一旁的玉如意,挑起姜瑜的红盖头。
红布落下,一并带出姜瑜的面容。
明灼如六月春华,皎白似远山浮莲。
纵使想象过无数次姜瑜穿上嫁衣的样子,此时裴佑诀还是忍不住愣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