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淑慎恍惚了一瞬,很快便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袁曳对自己掷地有声的话很是别扭,他呲牙咧出一个掩饰性的笑,找补道:“你也不用太过感动了,举手之劳而已。”
忽而,她笑了。
说他不在意,他又拖着伤赶来了;
说他在意,他又处处给她难堪。
真是个怪人。
瞧她展露笑颜,袁曳的心砰砰直跳,他垂眼呆呆看着心口,有些不知所措。
怔怔然片刻,他将自己反常的表现归位见义勇为时的兴奋,继而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于淑惠身上。
“我看在你也姓于的份上,给你两个选择。”
“一,恭恭敬敬给淑慎赔礼道歉,直到淑慎原谅你为止;二,我们一起去岳父岳母面前辩个明白,让岳父岳母评评理,看看是不是因为我袁家够不上于家的门槛儿,才导致的这番风波。”
他天生长了一双月牙似的眼眸,即便不笑,眼睛也是弯弯的,让人瞧了,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意。
换一种说法,就是没有能震得住人的气势。
于淑惠的表现印证了这一点,“你以为你是谁?一个人人唾弃的败家子罢了!要我给她道歉,你做梦!”
松儿才平复下去的怒气复腾起来,趁于淑惠和袁曳打嘴仗的间隙,三步并两步过去双剪住她的胳膊,一手按住她的后颈,威胁道:“给少爷少奶奶道歉!不然有你好看的!”
于淑惠的躯干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别在背后,样子有些滑稽,“你们,你们太过分了!我要去告诉爹爹娘亲,非把你们打死不可!”
“正合我意呢。”袁曳扬眉轻笑,而后从袖口掏出一根指头粗细的麻绳,抛给松儿,“松儿,仔细别伤了三小姐。”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于淑慎是没料到的,她稍稍靠前一步,迟疑道:“郎君,三妹妹从小娇生惯养……这不太合适吧?”
袁曳会来,是意料之外的,但他既然来了,她就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她这个人,有一个优点,当断则断,绝不留恋,至于袁曳是如何想的,随他去吧。
三两下,松儿就把于淑惠捆得动弹不得。
于淑惠又气又急,更看不惯她惺惺作态的求情,怒骂:“于淑慎!你别假惺惺的了,你现在肯定很得意吧?哼!待会儿有你好看的!”
“松儿,再绑紧一些。”袁曳扣扣耳朵,满脸嫌弃。
于淑惠目眦欲裂,口不择言叫骂起来。
“郎君,三妹妹……”袁曳打断她后面的话,态度不容置疑,“你是个任人拿捏的,我不是。再说也不单单是为了你,她可是把我袁家上下问候了一遍。得亏没让老头子听见,否则至少一条腿起步。”
面子上的功夫做足了,于淑慎顺势闭了嘴。
一踏进凝春阁的院子,于淑惠便扯着嗓子哭喊起来:“爹爹!娘亲!你们快为我做主呀!”
叶芜听到动静,狐皮大氅都没来得及穿,忙不迭夺门出去。
见到能为自己撑腰的人,于淑惠面上的得意一闪而过,紧接着嚎啕大哭道:“娘亲,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我怕是都要见不到你和爹爹了……”
于先恩紧随其后跑出来,此情此景摆在眼前,他立马怔在原地,“姑爷……慧儿……?这是怎么回事?”
“你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为慧儿讨个公道!”叶芜飞出一记眼刀。
稍作踟蹰,于先恩上前来,慢吞吞道:“姑爷……慧儿是你绑的?”
于淑惠松了绑,抢在他前面恶狠狠道:“不是他是谁?他和于淑慎串通一气,出手打了我还威胁我给于淑慎道歉……爹爹,你得替慧儿做主啊!”
话毕洒着泪扑进叶芜怀里,一抽一抽地痛哭起来。
叶芜最是见不得自家女儿受委屈,一边怜惜地拍打着于淑惠的后背,一边用帕子抹泪,“老爷,慧儿是我心头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我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整整十五年,我才把慧儿抚养成人,如今竟平白受了这等冤屈,您说什么也得为我们母女讨个公道啊……”
袁曳不言不语,目不转睛地看着母女俩一唱一和的好戏。
“你少说两句话吧!”于先恩暗自盘算一番。
即便慧儿说得属实,那袁家也不是好招惹的,况且他还巴望着袁守义在陛下面前美言两句为他升官呢。
至于慧儿,受点委屈就受点委屈吧,不要因此影响了他的前程就行。
“慧儿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于先恩呵斥,“姑爷是慧儿的姐夫,换句话说是慧儿的长辈。长辈训斥小辈两句,再是正常不过,你又嚷嚷什么?”
叶芜顿时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她强压住上去揍他的冲动,据理力争道:“可谁家长辈是把小辈捆了训话的?你瞅瞅这一道道的红痕。”她卷起于淑惠的袖口。
于淑惠配合着哭得更凶了。
“岳父,您别为难。”袁曳跟看了一场滑稽戏似的,根本止不住笑意,“把三小姐绑起来,确实是小婿做得不对。”
于先恩正愁不好找台阶下场呢,他自然地堆笑道:“小事一桩。姑爷既都赔不是了,那这事儿就算翻篇儿了。”
若是眼神能杀人的话,于先恩此刻估计已经成了一滩肉泥了。
叶芜不甘心就此罢休,连忙把话锋一转,对准袁曳:“姑爷,我还当你也是个明事理知廉耻的,不料你居然是个仗势欺人的主。慧儿受了这些侮辱,都不配得你一句道歉?”
“住嘴!这话岂是你一介妇道人家能说的?”于先恩脸色乌青,推搡着叶芜,“还不快进去,还嫌不够丢人现眼?”
“且慢。”袁曳长臂一挥,横在叶芜身前,“岳父,小婿的错小婿认了,三小姐的错也得三小姐来认才行。”
于淑惠脱口道:“我有什么错!?”
袁曳极轻地笑了一声,握住于淑慎的肩膀把人带过来,沉声道:“岳父,淑慎脸上的口子,您可瞧见了?”
于淑慎态度一转,轻松挤出两滴热泪,为于淑惠开脱:“是女儿自己不小心划破的,父亲不必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