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翊站定在段棠梨面前，高大身影垂落在她的眼皮上，压得她几乎无法抬头看他。
淡淡橙花混合着百里香、迷迭香的气味，忽而漫到鼻端。
这不是他身上的气息。
“给你，睡不好的时候用。”顾翊低头，递给她一件东西。
肉桂色方形盒子，封面是几株印象派的花草，是她在家里点的香氛蜡烛。
段棠梨接过盒子，捧在手里，满眼不可置信：“你买的？”
顾翊只是轻描淡写：“刚搬新家，想来你可能还不适应，闻到熟悉的气味或许会好些。”
段棠梨心底失笑。原来他只是以为她认床，才会睡眠质量不佳。都是她被昨天那一吻搅乱理智，才会看什么都疑神疑鬼。
其实说到底，他是顾氏集团的掌权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人敢惹，而她只不过是圈里一朵没有背景的小花，人前好似风光无限，实则杨纲也好徐敏钰也罢，有些资历的人都能来踩一脚。她只能隐忍周旋，巧用智谋度过难关。
他不是她高攀得上的人。能以三千万买他一段有名无实的婚姻，已经是幸甚。
段棠梨抬起眼，笑容大方得体：“多谢顾总，真是我见过的最体贴最周到的合作伙伴了。”
她自认为夸得足够真心实意，毕竟确实没有第二个人能像他这样，费心费钱，亲力亲为，连只闻过一次的香氛蜡烛都能再准确找到。
听到她的话，顾翊微怔。
说好不再叫顾总的，她还是这样叫了，他不认为她是无心的。
是她不想跟他有什么协议以外的牵连，所以才再三对他避之不及。
顾翊唇角微动，想说什么距离近一点的话，让她不必那么客气。又觉得其实他已经站得足够近了，再单方面靠近，她只会躲得更远。
他收回手，默默放进裤袋中。
“毕竟是长期合作。”顾翊很少这样费尽思量，找一句措辞适当的话。
他面无表情，含糊其辞，站得遥远。
段棠梨想起以前在电影学院上学时，一位老师曾说过苦情戏难演，很多演员怎么也进不了那个悲伤的情绪里，只能假借眼药水骗一骗观众，不过好歹也是演出了一个样子。
而甜蜜戏更难演，进不去情绪里则彼此处处僵硬，好像是被编剧硬按着头凑在一起，比烂俗的苦情戏还难看。可要是进去了情绪，要再分身出来便如脱骨撕裂，非得大伤元气。
这一纸协议，比她接过的任何一个剧本都残忍，要她全情投入，又要她全身而退。
两人无声对立，直到李阿姨走了过来，出声打断：“先生、太太，打扰了。今天中午在家吃饭吗？”
李阿姨完全察觉不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情绪，只觉得俊男美女站在四月春光的照拂里，佳偶如画。
顾翊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她身上。
段棠梨转身向李阿姨，不知何时早收起了情绪，淡淡笑道：“在家吃的，麻烦阿姨准备了。”
李阿姨回以一笑：“太太客气了，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去做。”
段棠梨看了顾翊一眼，说道：“做些故京的菜式吧，也换换口味。”
男主人是故京人，李阿姨当然也知道，应当是会做故京菜式的。李阿姨答应了一声，便去厨房了。
前一刻还是冷冰冰的协议关系，这一刻又是体贴丈夫的恩爱伴侣。
刚刚李阿姨过来时，段棠梨不动声色地站近顾翊一些。
顾翊微微垂眸，她近得伸手可触。
今天段棠梨脸上没有施半点粉黛，一张白净的脸透着一圈光晕，身上穿了一件单薄的米色居家裙，温柔随意的，没有一丝锋芒。
她仍是笑靥如花，在几近透明的日光里美得不真实。
明明是很赏心悦目的场景，却无端端令顾翊回想起彼此闲聊过的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她说他不适合做演员，因为藏不住本性。
顾翊必须承认她慧眼识人。
譬如他们这出戏，他现在就陪她演得有点儿难受。
*
徐敏钰事件告一段落后，段棠梨便要拍摄《What’s New》封面的正片了。
这一回她没有再让顾翊接送，只叫了孟梦过来陪同。便是真的夫妻也不见得丈夫有空天天接送，更何况是假的。
她不想要他的钱，也不想欠他的人情。
不过顾翊人虽不到，其他方面还是安排得妥妥帖帖。段棠梨平常工作，司机一般是开公司配的奥迪A8舒适型那一款。顾翊坚持要换一辆更好的，她拗不过他那一通道理，勉强同意了换配置不换品牌，免得突然暴富引人注目。于是他命人从车库里开了一辆奥迪A8尊贵型出来，这一升级车价是原本的两倍有余。
专属司机开着专享配车，一下子让她这一趟公差变得好像私旅。
今天段棠梨穿了一件织金丝连衣裙，材质薄软，自上而下一寸寸紧贴着她的曲线，如波浪绵延起伏。白皙纤细的腕间戴着一只黑色的女士手表，只有指针是玫瑰金色的，如暗夜中盛放的绚烂昙华。
孟梦眼尖，看出了这件衣服并不属于她家里的衣柜，笑得神秘兮兮：“棠梨，看来小顾总还可以嘛，没有亏待合作伙伴。”
段棠梨睨了她一眼，巧笑道：“梦梦姐，别误会了。顾翊可不做亏本买卖，他需要的是一个拿得出手的顾太太。而这些，都是顾太太的包装而已。”
孟梦不懂他们之间的细节，只是疑惑：“可是你们都还没有公开，有必要做得这么好吗？”
“像这些，这些。”她目光扫一圈车里。谁都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他弄那么好的车子来接送，做给谁看？
“或许是提前适应吧，”段棠梨替顾翊想好了理由，又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我们是协议婚姻，终有一日要离婚的，这些东西再好，也都不属于我。其实现在这样就挺好，我的名誉与他捆绑在一起，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出了什么事他都会帮我摆平，慢慢公开之后别人也就懂得忌惮，以后我会过得很顺的。”
她短短而坎坷的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