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芽糖入口,丝丝的甜味便席卷了口腔,对边关的人来说,糖还是很奢侈的,也就是李松才能咬咬牙从自己的俸禄里咬牙挪出一点买点糖。 谁能想到,平素阳刚之气满满,威武严肃的李大将军,怕吃药呢。 而在边关,受伤是常态,除了外敷的药膏,还有内服的汤药,消炎镇痛的汤药最苦,第一次喝的李松差点将隔夜饭吐出来。 平常受伤,他都是装作忙碌,让人放下药,自己背着人偷偷吃了再悄悄吃点糖的,这次这小不点不是睡了过去,李松不放心便叫人将药送到他屋里,自己来守着他,顺道偷偷吃药谁知道就被看到了。 看着跟人们口中一点也不一样的李将军,大壮憋不住,低头偷偷笑了。 “笑什么笑,小兔崽子。”李松装模做样轻斥了一声,随后也笑了一声,一指头戳到了他脑门上。 大壮呆呆地看着李松收回去得手指头,眼中流露出怀念和难过,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只要一眨,便会掉落下来。 “别哭了,傻小子。”李松狠狠的揉了揉彭琼宇得脑袋,“你还有地方去吗?” 这就是个客套得问话,想也知道,能在城外看见他,不是家人都去世了,就是被丢弃了。 大壮眼泪又流了出来,他用衣袖狠狠的擦了一把眼泪,开始摇头,头越摇越狠,最后哭的不能自已:“我娘,我娘不要我了!!” “那来当我儿子吧。”李松笑道,又是揉了揉他的脑袋,“我有一个女儿,比你小,你以后就是哥哥了。” 大壮抬头看向李松,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嚎啕大哭了起来:“爹!” 待到两个人都养好了伤,李松便将他带到了他爹得墓前。 “老兄弟啊,你儿子,我带走了哈,”说着,李松转头看向了大壮,笑道,“大壮,我给你起个大名吧,就叫彭琼宇怎么样?” 有了大名的大壮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李松,仿佛没明白自己居然还能姓彭。 李松拍了拍大壮的脑袋:“你是我儿子,也是我彭老弟的儿子,我怎么能让他为国捐躯之后,还断子绝孙呢。” 看着大壮又红了的眼眶,李松狠狠揉了两把他的脑壳后抱在了怀里:“傻小子。” 渐落的夕阳染红了边关的土地,好似将士在这片大地上洒下的鲜血。 边关猛烈的风吹动着白桦,在归巢飞鸟的见证下,大名彭琼宇的大壮跪下,给自己爹磕了三个头之后,转头给李松磕了三个,随后递上了一杯酒,在这位姓彭的将士墓前,完成了认亲的仪式。 同样的夕阳,黄土,白桦。 彭琼宇跪在彭姓将士的墓前,撒上了三杯酒:“爹,我来看你了,义父对我很好,义妹也拿我当亲哥哥,我过的都不错,现在已经到了从五品,皇帝不做人,要将我和义父召回京都重新安排,嗤,”他冷笑一声,“他果然老了,这种昏招都能接受。” 顿了顿,他又道:“爹,此去山高路远,全部完事之前,许是回不来了,您好好保重,待儿子功成名就,再回来祭拜你。” 说完,磕了三个响头之后,转身下了山。 李松这次没有跟他上山,只是在山下等着,让彭琼宇和他爹父子俩说说话。 “跟你爹说完了?” 彭琼宇点了点头,走到了李松身边,接过了自己的马绳。 “走吧。”李松说着,率先翻身上马。 彭琼宇仰头看着坐在马上的李松,笑了:“爹,谢谢你。” 李松被胡须遮住的嘴巴动了动,笑骂道:“臭小子。” 扬鞭策马,两匹枣红色的战马跑过,带起滚滚烟尘,遮住了地上三道深色的酒痕。 收拾好东西之后,李松和彭琼宇带上了几个亲卫准备骑马回去。 启程前夜,李松叫了几位他信任的武将前往营帐,秉烛详谈。 离开的当天,万人空巷,冯柯在人群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的实验刚有了一点苗头,大将军就要离开了。 这次离开,李松并没有带着冯柯,他的才能,只有在边关,才能绽放光彩,去了其他的地方,只能泯然众人矣。 李松准备离开的时候,也单独召见过冯柯,什么也没说,只是给了他一笔钱,告诉他,如果新任将军不支持他的实验,就拿着这笔钱来找自己。 “大小姐欣然,到了京都找她就是。”李松拍了拍冯柯的肩膀,“你这个若是真的成了,功在千秋万代啊!” 对于其他李松发现的人才,李松对他们的待遇都是一样的。 这里的人才,就应当在此处发光发热。 环顾了一圈他奉献了青春,在此处度过了大半人生的城池,李松虎目含泪,却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握着鞭子一抱拳道:“诸位!山高路远,来日方长,告辞!” “恭送大将军!” 那一天,日出东方,城池当中,百姓送别的声音,振聋发聩,惊飞了远处的飞鸟。 …… 一路的艰辛自是不必赘述,风尘仆仆的赶到京都之后,迎接他和彭琼宇的,却是朱氏状若疯癫的指责。 几个月不见得朱氏,再也没有那贵妇人的模样,头发凌乱,眼眶深黑,眼窝还有些下垂。 自从李杨被关进监牢之后,朱氏费尽心机想要将李杨捞出来却不得其法,吃不下,睡不好,连夜的疲惫让她满脸的皱纹更深,整个人也更显老态。 得知李松回来的第一时间,朱氏先是扑上去,用手打,用牙咬,踢他挠他,随后便是拽着他的衣服,仿佛一个疯婆子一般大喊:“去把你弟弟救出来,他伤到一点你也不要活了!你为什么要把他赶回来!” 李松抵挡不及,被挠伤了脖子,他又不能反抗,只能在彭琼宇的保护下狼狈的逃出了松鹤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