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榛榛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跟李松以这样的状态见面。 她跪着,他坐着。 巨大的羞耻涌上心头。 蒋榛榛其实一直看不上李松。 不过一介武夫。 蒋家世代耕读世家,只是家中长辈能读书,却不善读书,最高也就做到从五品的知州,但那也是曾祖父时候的事情了。 她的父亲不善读书,只当了一个县令,偏偏读书人的酸腐气一点也不少。 他固执的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女子无才便是德。 蒋氏从小便被父亲圈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学的是女红,读的是《女戒》,耳边听到的,不是三从四德,就是贤良淑德。 所以她不懂李欣然怎么能拒绝镇边王府重新定亲的要求,她更不明白自己希望李欣然学规矩,温顺,会被她如此抵触,可谁家好姑娘天天往外跑。 蒋氏在十七岁的时候,被父亲嫁给了李松,可她不想嫁给李松,十七岁的蒋榛榛,还带着少女的天真,她心仪的是十五岁那年无意间在父亲书房附近见到的表哥。 那年,表哥要考功名,来找父亲指点文章,但对蒋家构造不熟,出门便迷失了方向。 那是蒋氏第一次看到外男,跟父亲总是挂在嘴边念叨的形象很像,翩翩君子,温文尔雅。看到表哥看过来的眼神蒋榛榛羞红了脸,将帕子遮在了脸上。 两天后,一个面生的丫鬟塞给了她一张纸条,是表哥托丫鬟递进来的,看着上面的诗歌,蒋氏被撩动了心弦。 辗转反侧了一个星期之后,蒋榛榛找到了那个丫鬟,那是在厨房采买大婶的侄女,那侄女倒是个聪明人,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来意,半遮半掩的帮她和表哥开始传信。 后来的一天,表哥通过这个丫鬟给她递了一本《西厢记》,那是父亲从来不会给她看的东西。 张生与崔莺莺的爱情故事让她的心砰砰直跳,一段时间内,一直魂不守舍的模样,甚至看到那个丫鬟的时候,脱口而出就是一句:“红娘。” 看着丫鬟挪揄的神色,蒋榛榛羞红了脸,只期盼着表哥可以像张生一样,考中之后来跟爹爹提亲。 为了二人的未来,在表哥委托丫鬟来借钱的时候,蒋榛榛掏了自己所有的私房,交给了丫鬟。 她以为自己会跟表哥过一辈子,但没想到,作为文官的父亲,要将自己嫁给李松这个武夫。 那时的李松,已经二十八了。 李松的父亲李淳战死沙场之后,李松便接替了父亲的职位,前往战场杀敌,他作战英勇无畏,却一直未曾娶亲。也不知道为什么,李松的母亲朱氏看上了自己,一个小县令家的女儿。 他们都说,是李松看上了她。 乖巧了十多年的蒋榛榛第一次鼓起勇气告诉父亲母亲自己喜欢表哥,想要嫁给表哥,不想嫁给李松这个武夫。 却不料这话惹得父亲大怒,他听出了蒋榛榛与表哥的私相授受,暴怒的父亲第一次打了蒋榛榛,并且将她关进了院子里绣嫁衣,勒令不许任何人将她放出去。 蒋榛榛无助的看着窗外的天空,却没有任何办法。 成亲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蒋榛榛乖巧的穿着嫁衣,拜别了父母,踏出家门的那一瞬间,她便不再是蒋榛榛,而是李蒋氏,她的人生不再有《西厢记》,不再有红娘,不再有表哥。 她的人生只剩下了李松,她的任务是要给李松生个儿子,这个儿子会慢慢长大,继承李松的全部,然后将她贡为老夫人。 也不错,不是吗。 可谁知道,她只生了一个女儿,备受老夫人宠爱的二房却生了个儿子。 她迫切的想要再要个儿子,但李松早出晚归是,甚至几年几年的在边关。 李松对她不好吗? 好像也不是。 李松会将全部身家交给她掌管,公孙氏刚嫁进来的时候,朱氏想要让她把管家权交出来,是李松第一次反驳了朱氏的意见,坚持认为只有她才能掌管李府的全部。 就像她刚嫁进来的时候,李松便跟朱氏说,可以让她开始慢慢掌家了。 谁家的管家权不是给命妇的呢。 “我这一生,做错了什么呢?”蒋榛榛流着泪看着坐在上首的李松。 “我想给你生个儿子,我错了吗?” “我想让我的女儿乖一点,懂事一些,规矩一些,这样以后李烁继承李府之后,才会对她好一点,我错了吗?” “她害死我儿,我打她希望她可以恕罪,让你的儿子可以平安降生在这个世界上,我错了吗!” 蒋榛榛越说越激动,满脸泪水,带着些嘶吼道。 李松坐在上首,心中五味杂陈,脸上的神情格外的复杂。 抛开下毒这回事,蒋氏治家严明,只要不涉及二房,她都能做到公平公正,欣然跟着自己在边关的时候,她上孝母亲,下敬妯娌,逢年过节的送礼也从来没有影响过。 她是坏人,好像不是,但她是好人吗?好像也不是。 至少对于李欣然来说,她不是个好母亲。 李松长长叹了口气道:“你说要生个儿子,可生儿子这件事情,我可曾苛责过你,你怕李烁继承李府之后对你不好,但那是我的东西,李烁是我的侄子,不是我的儿子,你为什么这么确定我会将李府给他。更别说还有琼宇……” “别提他!”蒋榛榛尖叫着打断了李松的话,一双满含清泪的眸子顿时充满怨恨,“你还要提你的外室子做什么!他比我儿欣然的年龄还要大!你若是想要纳妾,我可曾拦着你,你却偏要搞外室!置我于何地!一个低贱的外室子,被你以义子的名号带回来,欣然还将他当作亲哥哥!” “你胡说什么!”李松大吃一惊,“琼宇何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