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起逾这人乍一眼看着冷厉薄情,处久了会发现他骨子里还带着点不务正业的浪,但却不滥。浓颜系的长相却散发着冷淡劲,一张望而生寒的脸就能逼退不少人。
或许是天性使然,他平生最看不爽的就是把多情大爱散播到各方各面的人。
前台小姑娘瓜子磕得咔咔作响,清脆的声音在宽敞的空间里放大,坐在角落里的人恍若未闻,焦急地在手机屏幕上按动。
不巧,这人正好踩在沈起逾的厌恶点上。
或者说,早在这之前,他就无比讨厌。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暗中窥伺的小丑,永远上不得台面只能将真实的情绪压在心底,一旦爆发便不可收拾。
他没忍住过一次,仅一次就被羞辱得如刀剐心。
沈起逾告诉自己,决不能将最柔软的心掏出来供人耻笑。
在多年前就已濒临熄灭的残火烧得他差点失去理智,最终也只是轻轻闭眼。
再次睁眼,眼里平淡无波。
宋斯酌已经等了很久,直到整座城市浸没在夜色中,他也没等到黎煦的回复。一条条消息石沉大海,自她早晨离开已经很久了,他终于从焦急转变为恐慌。
他拨通了黎煦的电话,站起身的同时发现门外掩在夜色中的男生。
前院的照明灯昏黄困寐,光线自青杨树茂密枝叶的缝隙里洒下一缕,黑暗里隐隐的雾色加深了男生深邃五官的神秘感。半明半灭的轮廓中唯有眸子明亮招人。
第一眼的直觉告诉宋斯酌,对方不是善茬且不怀好意。
他看见男生背上伏着个女孩,她长发垂在男生的颈边,有几缕勾着他的脖子,暧昧骤生。
门外飘来一段轻快的钢琴声,宋斯酌又朝外看了眼。
那男生倏地嘴角轻扯,笑得不怀好意,眉眼中流动的恣意要多张扬有多张扬。
而男生在他皱眉不耐前就利落转身,重新融入夜色。
宋斯酌耳边的机械提示音冰冷重复,直到电话挂断。
原地站了会儿,他拔腿往外,意识重启胡乱猜测,黎煦出发前的笑魇在脑海里盘旋。他摸到了手机挂链,一个编织小太阳,不见了。
或许在西藏哪个街头,或许在看日出的山上,或许在不知名的垃圾桶。
那两人仿佛不曾来过。
-
旅游旺季的酒店很是抢手,通常都要提前半个月订,更何况是拉萨的繁华地段。周转了几个酒店,终于在边郊地区的一家朴素民族风酒店落脚。
只有一间房,风格前卫的情侣房......
沈起逾在前台慈祥老太太别有深意的目光下办理了入住手续,黎煦全程睡得跟猪醉酒一样,安稳死沉。
电梯“叮”一声打开,黎煦像是被触发了开关,睁开朦胧的眼。她从镜面反光处看见自己红成水蜜桃的脸。
脑子还没开始运转手已经先一步伸出,她揪起沈起逾的耳朵扯向自己,试着识别这人。
茶棕色的瞳孔颤栗着聚拢,转瞬一眨,陷入迷茫。
识别失败。
“你是谁啊你,哪家的?”
嘶——
还哪家的,你有很多家是吗?
沈起逾长叹一声带上门,掌握好力道把她丢在床上。
黎煦被摔出了脾气,在床上滚了一周半支起胳膊道:“哪家的马这么倔?差评!”
沈起逾诧异,他这算是......接送还包住一套流程下来连人都没当上?
房间里加湿器呼呼运转着,有风吹起床边围绕的红色轻纱,拂过沈起逾的面庞。房间的灯是很有格调的暖橘色。地面的烛光飘忽,在他轮廓立体的脸上变换光影,神情晦色不明。
沈起逾垂眼看她,宽松的白色短袖上没有logo,是私人订制。他穿着这身单薄的行头走了很长一段夜路又怎么会不冷?
在那轻纱再次拂脸的时候他一把推开,上前一步。
“看清楚了,我是谁?”
黎煦坐起身端详了一阵,一脸突然醒悟过来的样子,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指着他笑:“我的......”
他抬眼定定看她,静待后文。
“你的……?”
“我的小马宝莉嘿嘿......”
后槽牙一紧。
什么东西???
沈起逾收起期待,不忘挖苦她:“我看你不是酒喝多了,纯粹是蘑菇吃多了。”
刚说完,黎煦两眼放光,异常熟悉地点评起来。
“我的小马…饿瘦了,毛怎么少了这么多......唔屁股也不翘了......一定是呃生病了脸色才这么…差......”
沈起逾从“毛少了”就开始忍,到“屁股不翘”的时候他真是怒火中烧。
而后想想自己跟醉鬼计较什么呢?
“......”
床震动起来,温暖欢快的旋律传到了沈起逾耳中,是她的手机在响。
歌名是《暖春,来吧》,音乐还在响。
沈起逾好心好意抬着屈尊降贵的手替她指了个方向,黎煦才慢吞吞摸到手机。
看到数不清的消息和未接电话她还不以为然,直到听到熟悉的声音她隐约记起自己出走的原因,想犟嘴却抑制不住本能开始心虚:“嗯...我和朋友在一起。”
“楚迩她…也来了......”
手机另一边又说了几句什么,她应了声“知道了”。
沈起逾收拾了光明正大摆放在床边的“小玩意”,一股脑全丢进抽屉里。
听着她说话,转过身打量她,不好糊弄的视线扫过她的眼睛。
“你是装醉的吧?”
黎煦瞳孔里有惶惶失落,呆愣愣地看着他很久。
“问你呢,装傻?”他逗她,手在她眼前一晃。
黎煦头压得更低。
这是不高兴了,沈起逾下完判断。
脑中高速运转,刚想出点什么就被软软小小的一团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