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是专程过来巡察,得空召见于他,询问暖房的情况,还有养猪的状况。 万万没想到,陛下身后竟还跟着淮南王刘长。 不远处空旷的高台,放有备好的一座鼎。不消刘越用暗含鼓励的眼神望向他,刘长摩拳擦掌,大声说:“陛下看好了!” 不知前因后果 的张不疑:“……” 刘长瞅了张不疑, 乍一看也没有在意。 即便他知道这是留侯世子, 拥有明亮的造纸光环,乃未来的大汉栋梁——但他可是一国诸侯王,是陛下最亲近的兄弟,何必要在乎一个臣子呢? 很快,傲慢的淮南王知道他错了。 他成功举起了青鼎,还没来得及琢磨鼎身为什么那么轻,张侍中已然有条不紊,引着陛下去了一个叫名叫实验室的地方。 据说里面摆满了蒸馏的器材,研究已经卓有成效。 ……实验室是什么,蒸馏又是什么? 张不疑与刘越一问一答,其中的问题,刘长都插不上话,慢慢的,从兴高采烈变为漠然无声。 他左看右看,最后瞅了赵安一眼,神色有些幽怨。 赵安:“……” 赵安只能低下头去装作自己是个透明人。 鼎身的重量,陛下的确吩咐过,陛下的原话是“再不许七哥突破自我,重蹈秦武王旧事”。 恐怕淮南王回到封地,也要严格执行陛下的命令,珍爱生命,远离重鼎了! 刘长还不知道自己未来的生活蒙上了一层灰暗。离开实验室,他亦步亦趋地跟随幼弟去往田间,不一会儿,董公董安国与曲逆侯世子陈买的出现,让原本如油锅一般热烈的氛围又添了一把火。 临近初夏,天气逐渐变得炎热。正因如此,暖房的功用,还不能得到最大的发挥,秋收过后,才是暖房一跃进入大众视线的时候。 不必刘越暗示,赵安就已井井有条地安排内侍,将宫里备好的凉茶一一递给田间忙碌的农家子弟。 农家弟子的数量,早已不复往年的凋敝。或许与“农”字相关,就能博得百姓更多的好感,梁园生活的百姓们若有多余闲钱,都在纠结要送自家娃娃去读墨苑好呢,还是拜师农院? 对此,天天活在炸胳膊阴影里的化学家有话要说。 仿佛永远沉稳、永远如大地一般踏实的陈买,有意无意的瞥了眼张不疑,继而笑呵呵的对天子道:“陛下,臣自去了一趟代国,上山下地,颇有收获。陛下从前同老师所说的,播撒种子更为方便的器具,臣终于勾勒了出来,还请陛下一观。” 说着,小心翼翼的从胸前掏出一张泛黄的图纸。 一眼望去,纸张虽黄,却能发现绘制者十分爱惜。张不疑微微眯起眼,看着陈买恭恭敬敬,将图纸呈到陛下面前。 陛下恍若一点都没有架子,思索片刻,指着图纸上的一处地方道:“这儿多打几个孔,会不会更为方便?” 陈买冥思苦想,紧接着恍然大悟,眼睛里都放出光来。 一旁的董安国同样陷入思索。半晌,推了推身旁的小弟子:“陛下提点,还不随我动手……” 面对一众“陛下显然不是凡人”的眼神,刘越纠结一瞬,把手背在身后,慢慢显得淡然。 从前他还是梁王的时候,或许还想着低调,想着解释,现如今已经渐渐 习惯了。 他还能怎么样呢? 他已经没得逃啦。 - 回到宫中,刘越照例问询几个诸侯王的现状。 说到吴王的时候,刘越思索一番,十分热心地又派了一个医者去给吴王治病。吴王兄昏迷之前,还不忘挣扎着坐起,响应长安歌谣的号召,将残缺的晒盐法献与宫中,这是一种怎样舍己为人的精神? 刘越斩钉截铁与左右道:“朕万万不能亏待功臣。” 赵安感动伏首:“陛下……” 皇帝陛下越用赵安,越觉得此人上道。他溜达溜达去往长信宫,与母后用过晚膳,散步一会儿,既而回到寝殿之中。 回想前往上林苑与梁园的所见所闻,还有大片无人利用的荒地,刘越逐渐生出一个念头。 云中郡与匈奴交战的时候,有许多战死的英魂,无法与他们的妻儿相聚,更有许多孩子成为了战后的孤儿,要从小学会自力更生。 他们的长辈为大汉捐躯,即便有战利品或救济金,也只是微薄的花用。那长安朝廷是否能有更好的办法,揽过他们今后的抚养,将他们教导成材? 若是从前,皇帝陛下绝对不会思考这个问题。 在其位,谋其政。 但如今经历了师傅们的联手轰炸,又亲历了一场血肉横飞的战争,他觉得再不能对此视而不见。 如今的国库和少府财政状况几何,刘越清晰地知晓,相比开国之时,好了不止一丁半点。上林苑或是梁园能建造一种什么样的工程,用料几何……刘越沉思片刻,大致在心底勾勒一番,决议过几天去找母后。 时辰也不早了,赵安正在准备沐浴的事宜,不如看一会儿书入睡好了。 拎起《商君书》,关上,刘越揉了揉眼睛。视线从案桌的中央转向桌角,皇帝陛下眨眨眼,发现了一本陌生的小册。 封面陌生,内容也很是陌生,刘越伸出手,翻开,然后逐渐挑高眉梢,把翘着的腿放了下来。 他望望周围伺候的内侍,于短暂的一瞬间,精准地找到一个神情略微紧张,但又夹杂着期待的年轻宦者。 那宦者二十出头的模样,样貌白净,刘越朝他挥挥手,让他上前来。 宦者呼吸明显一窒。 他垂着头,在同僚或是不解或是艳羡的眼神中慢慢走上前,只听陛下亲切地问他:“这是你孝敬给朕的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