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屿始终记得初遇那年,是个凛冬,雪下得很大,飘飘洒洒堆积在田间地里,一脚踩下去,小腿都消失不见。
他总是痛恨冬天,村庄静悄悄的,到处一片荒凉,地里没有收成,父亲一闲下来就整日酗酒,动辄打骂,母亲伤病发作,痛得辗转反侧,整夜难以安眠。
但是因为乔辞雪的出现,以后的每一个冬天都不再难以忍受。
听说有城里人来学校视察,想要捐赠,还是一个漂亮姐姐,同学们都沸腾了,争先恐后涌出教室,扑向操场。
陈屿犹豫片刻,也想去凑热闹,缀着队伍尾巴走出教学楼。
虽说叫“楼”,但只是两层破旧不堪的砖瓦房,看着摇摇欲坠,令人心惊胆颤。
好运并没有眷顾陈屿,他刚一走出教学楼,就被几个高大的身影挡住去路。
“小子,终于逮到你了。”
陈屿警惕地盯着他们,后退两步:“你们是谁,我不认识。”
“你不认识没关系,但是你爸认识我们。”为首的混混嘴里叼着揉皱的香烟,眸中流露出恶毒下流。
他大手一挥,陈屿就被小弟们强行押到教学楼后面。
陈屿一脸麻木,自觉双手抱头蹲下,等待接下来的巴掌拳头。
可没想到的是,男人竟然兀自上手撕扯起他的衣服。
“你干什么?!”陈屿顿时急眼,狠狠一口咬住男人的手。
男人吃痛,疯狂甩手才得以挣脱。
他啐了一口唾沫,狞笑着看向陈屿:“你个小疯子,没听说过父债子偿吗?你爸欠我们家酒钱,拿儿子抵债不是天经地义?”
“去,给我按住他。”男人给小弟使了个眼色。
陈屿面上闪过浓浓的绝望,奋力挣扎起来,几个汉子都抓不住他,在冰天雪地里累出一身汗。
“一群废物!”男人上前一步,狠狠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顿时打得他面颊浮肿,唇角渗血。
陈屿捂着脸后退几步,背紧紧贴在墙上,目光怨毒地盯着他,似一条蛇吐着蛇信,静静蛰伏等待致命一击。
“住手!”
伴随着急促脚步声,一道清脆女声骤然响起。
几个健壮保镖训练有素,三下五除二就将欺凌弱小的混混们制住,按在地上。
局势霎时风云变幻。
一位面容清丽,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孩小步跑过来,身后跟着学校教导主任,主任一身肥肉不停乱颤,拿袖子紧张擦拭额头上渗出的油汗。
他正陪捐助人女儿在校园里参观,顺道不断诉苦卖惨,祈望获得更多捐赠。
刚走到教学楼附近就听见一阵吵闹,乔家大小姐非要来看看,他没能劝住,竟让她亲眼目睹霸凌场面。
说到底,还是学校管理松散,是他们失职,才让村里一些混混都能随意进出学校。
“你们这些人,都是哪里来的?敢在学校里肆意捣乱!”教导主任与领头男人对上眼,心底一阵发虚,色厉内荏训道。
男人冷哼一声,虽然被按在雪地里,形容狼狈,却并不搭腔。
小地方混混以武力称霸,天不怕地不怕,往往嚣张至极。
少女不谙世事的目光落在角落蜷缩的陈屿身上,他单薄衣衫在混战中被撕扯得不成样,瘦弱身躯在凛冽寒风中不断颤抖,显得楚楚可怜。
陈屿注意到她的眼神,下意识往角落里躲,心底浮上羞涩,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怯生生看向骤然出现的大姐姐,终究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仿若天神降临,于危难关头拯救他,一身纯白的羽绒服衬得她肌肤如雪,在陈屿眼中笼罩着圣洁光晕,熠熠生辉。
少女一步步走近他,在雪地里留下一排或浅或深的脚印。
在陈屿怔忪的目光下,她脱下羽绒服,俯身裹在他的身上,笑容清浅甘甜,直润到陈屿心底:“我是乔辞雪,叫我姐姐就行。”
“放心吧,有我在,他们不敢欺负你。”
陈屿蓦然被天使温暖的翅膀包围,整个人呆呆愣愣的,一句“姐姐”在舌尖上滚动无数遍,才艰涩地说出口。
直到一双温热的手抚上陈屿的脸颊,他才恍然回神。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泪流满面。
“水……”
床榻上的人嘤咛一声,嗓音带着沙哑,蓦然将陈屿拉回现实世界。
陈屿将毛巾放在床头柜,手忙脚乱翻身下床,找出烧水壶,把一瓶矿泉水倒进去一半烧开,再兑成温水,小心翼翼端到乔辞雪面前,却见她仍双眸紧闭,刚刚那声呼唤好似他的幻听。
陈屿站在床边,失落叹息,兵荒马乱的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姐姐或许真的早已忘记了他。
他在乔辞雪的生活里,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路人甲罢了。
窗外明月高悬,照尽房内苦心人。
呆立片刻,他将那杯温水放于床头,眸光沉沉,转身欲走。
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了。
忽然,他的衣角被轻轻拽住。
乔辞雪声音低低的,含着央求:“别走,别离开我……”
陈屿迈出的脚步立刻顿住,心底一处柔软不受控制缓缓塌陷。
他永远拒绝不了她的请求,哪怕他清楚知道,此刻意识不清的她央求留下的不是自己,他也无法拒绝。
他转身回来,偏生克制不住私心,不肯安安分分地趴在床边将就,非要和衣赖在乔辞雪身边。
虽然一张大床相隔千山万水,他也心满意足。
毕竟,这也算是千年修得的好缘分了。
乔辞雪宿醉醒来,酒店窗帘并未拉严,天色刚刚泛起鱼肚白。
她只觉得头晕,嗓子干哑难耐,靠坐在床头,伸手扯过一旁的水杯喝了个精光,这才有力气留意自己所处境地。
身上衣服都在,身旁躺了个男人,手机、钱包、证件齐全。
很好,没有发生什么糟糕的事。
等等……
身旁躺了个男人?!
乔辞雪僵硬片刻,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