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玉珏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在享受花玲珑的膝枕。
调皮和不屑的笑容都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略显疲惫的安详睡练。
他急忙想要翻身起来,却没来由的担心会惊醒她的小憩。
她的眼角有些微微的红肿,在她那白到惨白的脸上显得分外明显。额头依旧被刘海盖的严严实实,但这个角度看上去,额头正中央的上方好像隐隐约约有个伤疤的样子。小巧的鼻翼发出平稳的呼吸声,而两瓣樱唇依旧是撅着的,似乎对世间的一切都充斥着不满和不屑。几缕银色瀑布般的秀发垂到他的耳旁,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花香。两只手则是撑在身体两侧,看样子撑了很久了,手掌都有些微微发红了。
玖玉珏微微转头,却因为右小臂的疼痛而没忍住低声□□了出来。小臂这会儿被整整齐齐的绷带绑的密不透风,中间渗着一大块红色的血迹。
“你醒了?”无比温柔的声音在头上轻轻说道。
“抱歉,还是把姑娘弄醒了。”玖玉珏脸色微红,把头扭到一旁,小声回答道。
“嘿呀,又变回这么客气啦。不过,我刚刚说了呀,你可以叫我……叫我……嗯,你还是叫我玲珑姑娘吧。”她也跟着撇开了脑袋,脸上多了一抹绯红,“你躺的舒服吗?——你还要躺很久吗?还记得我要你做什么吗?”
“失礼!我这就起来。”玖玉珏猛地从软玉般的双膝上弹了起来,半跪到了花玲珑面前。
“哼……”花玲珑用手托住自己的下巴,不悦地哼了一声。
玖玉珏心下也是十分不解,自己就算是倾慕眼前的姑娘,也不应该大喇喇地躺在人家的双膝上。眼前的姑娘为自己疗伤包扎,自己却……自己喜欢眼前的姑娘吗?
玖玉珏迷茫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苍白的美人,自己怎么喜欢上这个姑娘的来着?
花玲珑见状,面色微变,刚刚还有的血色又黯淡了几分,“时候不早了,既然公子愿意帮我个小忙,那就尽快为之,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我当然愿意!姑娘救命之恩,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玖玉珏立刻回应道。自己是爱着眼前的姑娘的,愿意为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但是为什么呢?是一见钟情吗?还是承了她什么恩情?玖玉珏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在宿醉的状态,宿醉……自己之前好像确实喝了很多酒?
“公子定是累了,且到院里稍微歇息片刻吧,院中花香,或可助公子宁神静心。稍待片刻,我再唤回公子可好?”花玲珑如此吩咐,玖玉珏来不及多想,便从善如流,径直走到院子里去了。出殿门前回首一看,花玲珑正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院子里似乎在不久前刚下过一层新雪,但如今却已经开始融化了。翠绿的嫩芽在白雪下星期罗布,院子的墙头上,本应在不同季节盛开的各种花,在这小小的院子里同时绽放着。
院子的左前角,是一棵巨大的松树,感觉方圆几里都能看到它,树下面有好多个小土丘。右前角则是几棵竹子,下面有个沾着血迹的竹筒,正接着竹叶尖儿上落下的露水。
殿门旁边则是一棵光秃秃的树,玖玉珏走近看了看,“应该是棵桃树?”他闻到了桃花的香气,明明树上一朵花,一片叶子都没有,他却闻到了桃花的香气。
“确实是桃树。”
松树那边传来了闷闷的声音。玖玉珏浑身一凛,向那边看去,却发现空无一人。“有妖怪?”他喃喃自语道。
“学艺不精的小鬼,这点道行还敢来打扰大小姐……岂不知万物有灵吗?我是你松树爷爷,你这个肥料候补。”
“?”玖玉珏一脸迷惑地看着松树,然而松树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大概是自己失血过多脑子不清醒吧……玖玉珏挠了挠头,打量起了院子墙沿上的花朵。
牵牛,月季,牡丹,大蓟,木兰,芙蕖,各种可以长在墙沿和不可以长在墙沿的花,玖玉珏认识和不认识的花,把整个墙包裹得密不透风,玖玉珏甚至能听到花朵们细微的呼吸声,在墙内墙外细密的呼吸声不绝于耳,仿佛真的都是一个个有灵的生命一样。
玖玉珏迷惘地倾听着花朵们的呼吸声,渐渐地,他似乎可以听出来呼吸声各有不同:哀叹、欢笑、咒骂、求救,还有沉默时特有的绵长或沉重的呼吸声。
他正待仔细倾听,却听到一声娇美可爱的“吱——呀——门开啦——”从殿门深处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裹挟着浓郁血腥气味的阴风。
“公子,我这边准备好了,可否进来帮我收拾最后的部分呢?”
花玲珑坐在大殿中央的祭坛上,额头上插着一把利剑,对玖玉珏温柔地微笑着。
之前厚厚的刘海已经被拨到两旁,露出额头正中央上方那大大的剑疤,一道血痕正安静地流下。
玖玉珏吃了一惊,急急地奔到她面前,拿不定主意该不该把剑从她脑袋上拔出来。
“哎!公子别跑那么急!别碰翻了玉碗。”花玲珑语气平和地说,玖玉珏闻言,立刻一动也不敢动,这才发现祭坛下方有一只散发着黑气的白玉碗,花玲珑小巧的脚趾尖就在碗的正上方。
一滴,一滴。
血痕终于顺着她的额头,流到了她的左脚趾尖,又滴到了白玉碗里。
“公子不必着急,小女子身子弱,这玉碗还得一时三刻才能不如我们再聊几句嘛,你喜欢和我聊天的,对不对?”花玲珑见到玖玉珏呆滞的样子,不觉叹气,然后微微一笑,如此建议道。
“当然喜欢。呃,我是说,我倒是担心自己说错话,让姑娘不喜欢。姑娘喜欢和我说话的话,我总是很喜欢的。”玖玉珏微微窘迫地说。
“哼,要是真的就好了。可是,我看公子根本不关心我!”花玲珑表情依旧温和,语气却有些微愠。“你都不好奇我在做什么吗?”她故作哀伤地把眼神挪到一边。
“我以为姑娘是在为仪式的最后一步做准备,因此不敢多问……姑娘恕罪则个,在下这就问,可好?”玖玉珏无奈地笑了笑,拱手问道。
“算啦。你不想听就别问了。”花玲珑百无聊赖地抖了抖脚尖,那玉葱般的脚趾被顺着流下的暗红鲜血映得更加白皙,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