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亭楼建在江边,介于渡口与马道之间,来往的商客,远行人与归家人都相聚于此,在渡亭楼设宴,摆饯别酒,或者是设接风宴。
故而,渡亭楼生意兴隆。
此时,正值傍晚,余霞辉映江面,红光粼粼,渡亭楼的客人比往常时候多了不少,楚天佑三人在渡亭楼前被小二拦下了。
“客官,不好意思,今天本楼满座了,若要喝茶吃饭,还请移驾别处。”
丁五味踮脚望着渡亭楼里的人,道,“生意这么好啊!”
“请多担待。”
“好吧,看来今天是咱们来晚了。五味,咱们去别处走走吧。”楚天佑道。
丁五味指着渡亭楼,道,“这就不吃了?”
白珊珊道,“你看都没座位了,还吃什么?咱们去别的地方吃吧。”
“也好,”丁五味摸了摸自己的衣服,“有钱上哪不是吃呢。”
于是,他们三人在渡口附近的一个竹棚饭店里解决晚饭。
“老板,点菜!”
丁五味活像个阔气的,一到竹棚饭店,坐下了,拍着桌子就喊那饭店的老板。
老板身上披着抹布,用围裙擦了擦手,到了他们这桌前来。
“客官,吃点什么呢?”
“你这儿有什么好菜推荐?”丁五味问。
“我们这儿头道汤好,用的是这江里的鱼,现捞现宰,现熬的汤。菜的话,有新鲜的卤鹅和江鲜,咱们本地的野菜小炒,您看怎么样?”老板道。
丁五味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就这么上菜。”
“好嘞!”
随后,老板从水缸里捞了一尾鲜活的鱼,干净利落地处理了鱼鳞和内脏,在砂锅里倒入了山泉水,将处理干净的鱼放入水里,架在火上炖。
这竹棚饭店只有零星客人,不像旁边的渡亭楼那样热闹,老板一个人也就忙活得过来了。
“老板,你把饭店开在渡亭楼旁边,生意难免要萧条的。”丁五味开口跟这个老板搭腔。
老板笑着道,“客官,这点生意,够我养家糊口就好了,我可不求大富大贵的。”
楚天佑道,“但怎么开在这里了?渡亭楼生意平常的时候,你这饭店不是门可罗雀?”
老板道,“客官,我原本是这渡亭楼的东家茶三娘的家仆,原本也是渡亭楼的小二。只是后来茶三娘病了,身体每况愈下,她病故前一日,要我带她来渡亭走走,她在碑前站了很久,当晚回家,就病故了。我替她料理完了后事,渡亭楼换了新东家,说任我去留,我因为顾念茶三娘的养育之恩,也不愿跟新主,就请新东家允许我在这里开个饭店糊口,守着亭碑,平淡度日。”
老板几乎将自己生平娓娓道来。
白珊珊望着远处的渡亭,对茶三娘的身世很是好奇,“你们叫她三娘,是因为她在家中行三?她没有家人?为何会如此孑然一身,病故时只有你这个家仆替她料理身前身后事?”
“姑娘你有所不知。”老板一边做菜,一边道,“三娘自幼孤弱,没有亲人,到处给人打杂为生。因为她为人机敏,左右逢源,又遇贵人,得了些银两在此开个茶楼,以为生计。这江边从来人口繁密,所以她的茶楼经营得风生水起,大家便称她为茶娘子,像是戏院花名一类的称呼。”
“那后来呢?”楚天佑追问。
“后来,她和一位年轻的公子相识,两人相谈甚欢,互生情愫。可是当时晁禳国连年内战,秋收不保,想要破我白渡关之防,入关夺粮。公子是心怀天下之人,恰逢秦鼎关将军征兵。于是,他便在江边的马道与三娘分别,欲往白渡关当兵,三娘也是个心怀天下的人,并没有挽留。临行,公子三步一回头,最终扬鞭策马一去无回。茶娘子在他回头的地方建了这座三步亭,希望远行的人能够在此一叙别情,她也常常在此思念远行人。她因建三步亭闻名,后来大家就称呼她为茶三娘了。”
“那渡亭前的那块碑?”楚天佑发问。
“那叫劝停碑,也是三娘所立。她说,有许多人自以为去去就回,最终一去不回。她在碑上刻了一首诗,劝远行人走三步要停下来,与人叙别,以免遗憾终生。”
白珊珊听着老板这话,又见他眼里泛着星点泪花,知道他想起往事,感怀了。
“所以,其实公子从军后,再也没有回来过了。”白珊珊笃定道。
“是啊,这是三娘毕生的遗憾。但她临终前说,三步一回,于她足矣。”
楚天佑起身往三步亭走,在亭前见到了那块劝停碑,看着上面深深刻着的诗文。
“马道终日难绝尘,水路从无浪波平。此去三步有一亭,扬鞭无回这一生。”楚天佑抚扇,想着原来那船夫说的,其实是茶三娘劝停碑上的诗句。
白珊珊也到了他身侧来,也念了一遍碑上诗文,楚天佑忽然惊觉内有深意。
“此去三步有一停,扬鞭无悔这一生。妙哉!哀哉!”
……
“若非在三步亭耽误了些时候,现在我们怕是已经坐上了去往棠州的马车了。”
梁大娘被梁文生扶着在临窗的座位上坐下,她双目无神,笑着对道姑道。
“梁夫人,也是多亏了这渡亭楼的孟四娘,她指引我去斑芝树下找梁郎,我在斑芝树下问了那些孩童,才知道你们已经收拾行囊准备离开锦州了,幸好来得及。”
道姑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梁大娘的双目,发现她的眼睛似乎并没有见好。
她眼神探向梁文生,梁文生有些难过地摇了摇头。
道姑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准备伸手来倒茶,她没想到,梁大娘失明已久,耳朵十分灵敏,竟然听见了她的叹息声。
“不知,可是延州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何叹气?”梁大娘问。
道姑和梁文生、苏欣慈对视,随后对梁大娘道,“夫人,实不相瞒,我师傅已经羽化了。”
“慧如师太…羽化了?”梁大娘有些错愕。
“是的,她将后事交代我,便羽化登仙了。”道姑虽然有些感伤,但生老病死乃人生常事,于她于师太这些修道之人来说,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