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许久,丁五味有些疲累,回到了船舱里,本想躺下来睡个觉,这时候小香跟着进来了。
“五味哥,你等一下,我把东西挪一下,你才好休息。”小香拦住了丁五味。
丁五味看着挡道的是一个箩筐,不知道她背着这箩筐是什么。
“小香,你这个是什么呀?”丁五味好奇地指着那个盖着粗布的箩筐。
“这些?”小香掀开了上面盖着的粗布,露出了一整筐的书,丁五味愣住了。
“你带这么多书做什么?”丁五味不明白,她大字不识一个,其他吃的用的不带,偏带这些个无用之物。
“这些是延州府托镖局押送过来给你的东西,我本来想问你的,可是当时你在给苏大夫和梁公子治伤,我不敢打扰,就问了珊珊姑娘。她说这些东西,是秦姑娘送给五味哥你的,要我好生保管。你走得匆忙,我没来得及问你要不要,只好带着一起走了。”小香解释。
丁五味把书翻开来看,掉出了一封信,上面写着,“延州陆庆安寄锦州府衙转呈源川督军楚天佑”。
丁五味拆开了信,看了起来。
“楚大人,临行匆匆,秦姑娘之物,如何置处未及请示,故皆托人悉数寄予,请大人体谅医者仁心,成全道家济世之愿。延州府僚属陆庆安敬致。”
丁五味读完这信,翻开了那些书,原来是慧如师太和玉妙贞毕生之学,扉页还有慧如师太的字。
“医者不求通达四海,但求仁济天下,解苦患忧伤。”
自从翻开了慧如师太的书,丁五味整夜整夜都在看书,小香掌灯一直陪着他看。
小香看他时而眉头紧锁,时而面色凝重,时而豁然开朗,时而潸然泪下。
她不明白为什么看医书会这个样子,可惜她不认字,只能看一些做解释、示范之用的图。
而丁五味知道,慧如师太的医书从其行医经历,对古方进行验证,阐述医理与药草的药用价值,其中夹杂着慧如师太对延州物候的描述与物候变化引起的病理的解说,但更多的篇幅是在描写她的病人。
她十分细致地去描写她每一个病人发病的前因后果,还有病人身处环境,对其周遭的人一样进行详细的描述。之后以其预判、诊断及预后来详写其的治病过程,不论结果好坏,都客观陈述。
在她的记录中,每个病人都会有大量的篇幅,这些病历记录旁边,还有大量颜色深浅不一的批注。
这些批注字迹也并不全出自一人之手,丁五味翻到后面,发现了一些由玉妙贞所写的病历记录,字迹与这些批注同。
看到玉妙贞,丁五味想起了平昌县的事情。
玉妙贞是为了解秦楚凰的心结,和傅九郎发生口角,后不慎落于贼手,死于平昌县。
小香看得很无聊,丁五味就将书上所写的病历记录当做故事,念给了小香听,小香听得格外入神。
“她只是个大夫,帮病人看病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打听她家里的事情?”小香对丁五味讲的故事发问。
“因为这个人呢,有喜、怒、忧、思、悲、恐、惊这七种情志,不一样的情志发生得过于激烈,就会对身体造成不好的影响。”丁五味拍了拍自己的身体给小香解释。
“什么影响?”小香听不懂。
“所谓,肝在志为怒,心在志为喜,脾在志为思,肺在志为忧,肾在志为恐。”丁五味道,“生气太过就会伤害肝,大喜过望容易伤到心脏,忧思过度则伤及脾脏,要是忧愁不解,这个肺就会受损,恐惧不消,肾就不好。”
丁五味一边说,一边将身体的各个部位指给她看。
“所以,她打听病人家里的事情,其实还是为了治病。听病人说这些个家长里短,往往能够知道病人的情志变化是不是‘太过’,要是情志调节好了,病人的病也就随之好转,此时用药,事半功倍。而且是药三分毒,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道!”丁五味笑嘻嘻道。
小香这才恍然大悟。
“而且,反过来也是一样的,肝气虚则恐,实则怒……心气虚则悲,实则笑不休。肝气虚弱,这个人就容易惊恐,肝气旺盛就容易发脾气,心气虚,人就容易伤春悲秋,心气实人就比较开怀。这里面也有些故事写的是慧如师太从病人的情志,去判断病人身体里的病理变化,十分有趣。”丁五味神采奕奕地跟小香说着。
“五味哥,你真的好聪明!”小香突然感慨。
丁五味愣了一下,随后笑嘻嘻道,“那五味哥肯定聪明的,就是,你怎么突然这么夸我?”
小香指了指他手里的医书,“我听你讲故事,都不知道里面有这么深奥的东西,可是五味哥,你一看就懂了,不用看书就能给我讲这么多……”
小香有些悻悻地挠了挠头,“虽然我听不懂,但是我还是知道五味哥你很厉害。我想,有一天,五味哥你一定会成为一名太医的!”
丁五味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容忽然就凝固了。
“好好努力,从今天起好好地学习医术,说不定将来也能够进太医院,成为一名太医哟!”
丁五味陷入了回忆里,他第一次告诉他们自己童年的遗憾往事,说起娘因他不学无术而延误治疗去世,众人宽慰他,楚天佑更是直言他能成一位太医。
他本以为是他与国主的特别缘分,和自己独辟蹊径的医术,却没想到其实都是他在放水。
“这若是你医术大成的话,说不定,你还能够成为一个执掌太医院的太医令呢。”
他当时还回楚天佑,“我要能成为太医令,你呀,也真能做国主了。那是不可能的,好不好。”
楚天佑当时大笑,说了一句至今听来意味深长的话,“天下事没有不可能的。”
丁五味心里五味杂陈,没想到自己行骗天下,忽悠了无数的人,到头栽在了他手里,教他耍得团团转。
只是这一路来,他们对自己的照拂也尽出本心,实非恶意之辈,可他也已经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徒弟,珊珊和石头脑袋了。
石头脑袋天天拎着牌子招摇撞骗,见到什么不平之事都想亮牌子,那东西大概是真的,像戏台子上唱的那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