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突变,庞德与马岱面面相觑。
“阿兄,你疯了吗?!”
这段时日以来,凉州军千里追袭,夜不能寐,可谓吃尽了苦,受尽了累。
哪怕他们兵精马壮,面对黄衍压倒性的军力,也是以千敌万的绝对逆势。
血染长衫,多少兄弟身首异乡。虽然赢了,但赢得很难,也赢得很惨。
战争不是过家家。黄衍溃不成军的同时,己方亦折损过半。
支撑他们前行的毅力,恰是对主帅忠肝义胆的一腔豪侠胸臆。
黎明前夕,谁能料到天象有异?
西域长史府的凭空生乱,让情况更加扑朔迷离。为了稳固后方,只能又拨了一半人马在高昌。没料想,过了天山,才听说叛逃的南匈奴还有另外一部!
绝地之下,老天开眼。
杨潆的出现,正如杠杆外多出来的砝码,可以择机加减添拿。
如今,凉州军不到两百的行伍,俨然已是强弩之末。对付车师尚有余力,对付拥兵两万的大当户,则无异于蚍蜉撼树。
黄衍死不死,扔杨潆出去,都是双方喜闻乐见的最优解。
“妖女,休要蛊惑我主公!”庞德破口大骂,只想让马超悬崖勒马。
什么建安,什么雍州?不过嘴编篮子,装装花言巧语罢了。让他来,他也能编,轻轻松松编一箩筐!
且呴鞮见凉州人内讧,不耐烦地催促:“喂,你们吵归吵,能不能先他娘的把人送过来?”
“将军,救命!”杨潆无视闲杂人等,一门心思只扑在马超身上。
马超巍然屹立,直接手臂一横,将杨潆挡在了身后。
“不是我说,啥意思啊?”且呴鞮脑袋有点迷。
马超拿起钱袋,取出一枚铜板,从容掷在了地上:“余党你带走吧,这枚钱币,就当黄衍的买命钱。”
且呴鞮瞠目结舌。
半晌,才反应过来到嘴鸭子飞走的事实:“玩我是吧?”
“放心,首恶死了,对你百利而无一害。”马超轻飘飘地说。
他太清楚黄衍是什么样的人了。
且呴鞮早就被猪油蒙了心,哪里听得进去?
登跋一世,从来他才是那个掀桌者。一辈子打雁之人,倒能被雁啄了眼,在这儿翻车!
这是赤裸裸的骑脸输出!
“不交是不是。”且呴鞮怒不可遏,头上青筋暴突,扭头就往军阵的方向走,“给我等着!”
大战在即,刀剑无眼。马超指着河岸下游的一排枯树,示意杨潆躲过去。旋即拿出兵器,纵身跳上了马。
马岱与庞德,傻傻愣在了当场。
见过送死的,没见过这么送死的!
马超无视俩人眼里的惶惑:“我意已决。”
领袖都发话了,马岱与庞德即便再有意见,也愿意陪他共难。迅速摆开架势,各自召集好部曲。
“说吧,你想怎么打?”
睥睨前后左右,铁桶一样围拢过来的匈奴骑兵,马超枪指两侧:“冲破翼翅,进守黑河。”
宽阔的黑河绵延在前方,水流舒缓,深度不过髀骨。对岸一座扇形山峦,河水穿山而过。
三面环绝,易进难退,正乃兵家最忌讳的六害绝地之——囚牢。
马岱与庞德四眼一黑,险些吐出老血。
送死就送死,还嫌死得不够快?
马超不做解释,短短吁了口气:“相信我。”
说来也神奇。明明身逢险境,听到这三个字却只觉安心。
马岱与庞德异口同声:“行。”
万籁俱寂的荒野,喊杀声响彻云霄。
时代最强的两支骑旅——长水胡骑与西凉铁骑,于北部山河短兵相交。
为首的三位汉将,皆是凉州万人敌。马超正面刚且呴鞮,马岱与庞德则分别对阵侧翼。
前突后进里,枪似旋风,矛若游雨。无数的兵马倒下,无数的兵马补弥。
匈奴兵从未见过这样猛烈的冲锋,原本高昂的士气,在不能取得速胜后,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低迷。
一浪又一浪,前浪被打散,后浪没补上。
马超带领军兵趁机突围,一溜烟儿地赶到了黑河之畔。
看着敌方仓促渡河的背影,且呴鞮仰天长笑:“哈哈,什么狗屁西凉铁骑,竟做出这种自掘坟墓之举。”
且呴鞮一声令下,帐下兵马前赴后继,也尾随着渡了河。
马超孤身下马,倨傲扼守岸道。凝望抢上来夺人头的匈奴兵,悄然从后背换出一柄长剑,开启了杀人模式。
“那是——出手法!”
早就见识过出手法威力的黄衍残部观战在外围,害怕得肝胆俱裂。
枯树之下,蒙眼抱头的杨潆,闻言泠然打了个寒噤。
世间真的有出手法?
马超流传于后世的武艺,一为以拳术为代表的“西凉掌”,载于《武术大辞典》,性质偏传说。
而以对阵为目标的剑术“出手法”,则记在《江南经略》、《筹海图编》、《阵纪》这几本书里。其余四种与之齐名的,乃纷绞法、起落法、顾应法、闪电法。
如今,两军阵前,横刀立马,马超竟使用了破阵之法?
杨潆仓皇抬眼,就见河流对岸,早已打得鲜血溅飞。剑光明处,马超白罩附体,任何闲杂人等都近不得半寸!
匈奴兵叩首似的,一个接一个波浪状倒在了血泊里。
如此杀神降世一样的恐怖情形,唬得河道中央、刚才还欲邀功请赏的匈奴兵全部缩了脖子。
“杀此首领者,封为千骑长!”
且呴鞮话音刚落,黑河对岸的马超,扬手竖了个中指。
伤口撒盐的奇耻大辱。
且呴鞮怒目圆瞪,哪里受得了这等挑衅?当下策马扬鞭,统领上所有亲信,要亲自渡河一决雌雄。
争先恐后扎进河道那一瞬间,马超如释重负舒了口气。
他龙骧虎步,径直走到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