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吵啊,到底怎么回事?”艾伦皱着眉不满地看向街道的另一边。
在医院和大门之间有一块空地,那里设置有两张长椅供有需要的人暂坐休息,虽然没有种植具有观赏性的绿植,但也在角落铺了些草皮。
有两个带着袖章胡子拉碴的男人坐着的长椅正好正对街道,我和艾伦能够透过围墙上铁制栏栅的空隙看到他们。有个男人的脑袋受伤被缠上绷带,白色的纱带将他的右眼也包了起来,另一个男人左手挂在胸前,两条裤腿一长一短地分别被绑了结。而在他们身后,一排同样受伤了的士兵从医院一楼排队排到了门口,末尾的人站在一楼最右边的窗户外,拐角处投下的阴影落在了背后。这些人无一例外脸上都带着麻木空洞的表情。
“那两个人是……”
我说的当然不是木然坐在长椅上的两个伤员,而是正围着队伍最末端三个艾尔迪亚士兵的马莱士兵。
这两个马莱士兵,是刚才守在收容区入口的士兵。
“哇!巨人要来咯~”
稍矮的马莱士兵举高双手突然大叫一声,排在末端的三个艾尔迪亚士兵惊恐地大叫摔倒在地上,痛苦地跪成一团抱着脑袋□□。
“拜托了!别吃我!别吃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呜……”
“哈哈哈哈哈哈——你看他们这个傻样。”另一个长得又高又瘦的马莱士兵笑得捂住了肚子直不起腰。
“哈哈哈哈——”矮个子马莱士兵仿佛受到了鼓励,又一次拙劣地模仿了巨人的模样,指着那三个可怜的艾尔迪亚负伤兵嘲笑,“怎么了?那些被投放到战场上的怪物不是你们的同类吗?没有害怕的必要吧?”
“这群人渣。”
溢出的怒意让艾伦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轻如羽毛拂过,心脏的顶端似乎有什么微微地颤了颤。
他能不能也用这样的声音温柔地骂我两句。
“艾、艾伦!”
一闪而过的奇怪想法下一秒就被现实的狂风扑灭,生怕艾伦真的会冲过去揍那两个,我冲上去捧起他紧握成拳头的手,觉得自己捧着一块石头:“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不能过去。”
“你是要我看着他们被欺负却什么都不做吗?”
艾伦愤怒地质问我,右手用力一扯,我被这股突然的力气带着往前踉跄地走了几步。
他眼底灼灼的火光几乎要把我吸进去,我的心在狂跳,不合时宜的愉悦在心底升起勾动了嘴角。
啊啊,和我想的一样果然很棒呢,要是可以再听到刚才那一句就好了,
但是,不对,不对,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而且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而并每月起到任何平静心情的作用,几乎要把猎物撕碎的眼神,这种仿佛用针轻轻戳在皮肤上的愤怒,我的脑袋仍旧乱作一团。
“我就是这个意思。”
但幸运的是即使是在这种乱七八糟的状态,我的大脑还留有可以维持正常思考的余地。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啊我,绝对不能让艾伦看出端倪,而且还是这种种紧要关头,为什么就是不能停下想乱七八糟的事情呢?
“哈?你是认真的吗?”
“……”
艾伦难以置信地打量着我,也许是想从我的表情读出和刚才截然不同的回答。虽然很心虚,但我还是默念着不能被发现,一边忍着想要逃跑的心情和他对视。
也不知道艾伦到底意会到了什么,生硬地勾起嘴角,竟然还带着几分笑意:“拜托了,林,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哦?凭借你和我的力量,要帮助那几个艾尔迪亚人士兵摆脱马莱人的欺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吗?”
“仔细想想,艾伦。”
我用更加大的力气握住艾伦的手,总算找回了些许理智:“即使我们出手救了这三个士兵,那明天呢?后天呢?你能保证他不会再被欺负吗?你能保证自己能一直留在这里保护他们,在他们需要你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吗?”
“当然,我有足够的财力保护他们,甚至可以供他们吃穿无忧无虑地度过一辈子,但其他人呢?除了那三个艾尔迪亚士兵,肯定还有其他人被马莱士兵欺负吧?可能发生在昨天又或者发生在明天,我们只是碰巧没看到。你和我的帮助都是表面的,说不定还会让他们在之后的日子遭到更加残忍的对待。”
“……那你说该怎么办?”
最终,在这场对峙以艾伦垂下眼眸结束,和怒意一同被消去的还有刚才围绕在他四周的气势。
见状,我也总算松了一口气:“嘛,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哈?”艾伦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垮了下去,艰难地试图复述我刚才说的话,”zhi……zhi zi什么来着?你刚才到底说的是哪国的语言啊?”
“是彩云国的一句俗语啦。”
我放开艾伦,竖起右手的食指在空气中无意义地画圈:“【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也就说,了解自己和他人,才能在战斗中每次都获得胜利不会失败。虽然我不是赤司,要做到百战百胜肯定很难,但至少还是要尽可能地了解对方的情况,回去以后才能做好安排。”
“什么啊……”
然而艾伦的表情却变得更加复杂了:“说得好像已经决定要回去做领主似的,你不是要参加时钟塔的考试,然后留下来学习魔术吗?”
“我的确是这样想的。”尽管突然被告知已经继承领主的位置后,我一直没有明确地向艾伦说过。
也没有明确对自己说过。
艾伦看上去似乎无法理解我说的话,但他还是有在努力消化我说的每一个字。
“对、对不起。”
小孩子颤抖的声音打断了我和艾伦的谈话。
我们暂时放下这个短时间内也不会得出答案的话题,用眼睛四处寻找声音的主人。
刚才欺负艾尔迪亚伤兵的马莱士兵从医院走了出来,停在距离我们身后偏远的位置。
有个戴眼镜的小男孩畏畏缩缩地抱着书缩成一团,右边还挎着个又破又旧的粗布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