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吧”脆响,箍在腰间的力道骤然松懈。她趁机往前一冲,脚尖还没点地,陡觉右肩一热。
还没反应过来,已是被人一手扒着肩膀,勒缰调转马头也似,生生转了个方向。
模糊视野渐次回正,乍见棠疏沉郁的眉眼,重洇一愣:“我认得你,棠才人!那日你……”
话没说完,七八个匆匆赶过来的侍女涨潮般一涌而上,一口一个“公主”“殿下”,把重洇团团围在中间。
“殿下,您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好殿下,放眼这皇室宗亲,您可是陛下最疼爱的妹妹,又怎会舍得让您独自嫁去那么远的地方?”
“就是就是。还有那些个趁机生事的,陛下已经着人去查了。等揪出来,一定会还您一个公道!”
提及伤心事,重洇一双泪眼几度婆娑,嗓音抖如满树杏花簌簌而下:“我只是想过安稳的日子。什么和亲联姻的,本也轮不到我头上。凭什么偏偏选中了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知从哪里摸了把剪刀,比着自己零星的几缕头发就要下手。
刀尖泛着明晃晃的寒光,晃得一众侍女胆战心惊,生怕她一个不小心伤到自己。咬牙刚想上去抢,又被一句“你们谁敢过来我就死给你们看”钉在了原地。
踌躇之间,却见一抹珊瑚色的身影避开众人视线,脚下莲步轻移,猫着腰自门框悄悄踱至柱子后。整个人如同游鱼一般轻悄,行动间衣摆错落成潋滟的尾。
朝惊慌的侍女们打了个手势,棠疏屏息凝神,从柱子后探出半个脑袋尖,凝视着重洇的一举一动。
看着黑瀑似的长发接连委地,棠疏只觉肉疼。趁着重洇抬手拭泪,她忽地举身往前一送,一把捉住了少女持刀的手腕。
“啊——”
重洇骤然受了惊,手臂在空中乱挥,下意识把剪刀攥得更紧。
棠疏仄起眉,忙踮脚去够,冷不丁被一头乱发扑了满脸。
二人正你来我往,重洇浸满汗水的手指一抖,刀尖蓦地一斜,往前滑出半寸,竟直直没入棠疏的手臂,划出道寸把长的血痕。
尖锐痛感攀着手臂爬上天灵盖,棠疏倒抽一口凉气。
一旁的侍女见状大惊,颤颤巍巍凑上来,狰狞伤口甫一入眼,一张脸登时漂得煞白:“血、好多的血——”
血珠噼里啪啦砸下来,正正泼在重洇的鼻尖上。
腥甜气息钻入肺腑,她先是愣愣抹了把脸,嘴唇颤抖盯着血渍看了好一会儿,忽地被抽走骨头似地往后一跌,衣袂堆叠如群山起伏,手中剪刀摔在脚边,“哐当”一声。
“对、对不起……”
屋内屋外,一时落针可闻。
一息之后,棠疏若无其事地提袖将伤口掩住,仙鹤踩水般一勾脚腕,径直把剪刀踢去看不见的犄角旮旯:“你手上有没什么力气,就不要整天拎着个管制刀具到处晃悠了,莫说伤到人,就是伤到小猫小狗也不好啊。”
重洇飞快地抬头望她,眸光闪烁如春风吹皱。
“你……”
半个字还没落稳,却听门外传来一声高亢的调子:“皇上驾到——”
棠疏眼皮一颤,应声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