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清以极快的速度冲出客栈,身后随之传来追击的声音,雨滴无情地落在她身上,正如无数敌方的箭无情地从她身边射过。
可并不是每一次躲闪都如第一次躲闪那么顺利的,谢文清右肩中箭,向前踉跄了几步,仍旧挺着这股气拼命逃着。
正遇下坡,山路崎岖,谢文清一个没踩稳便从山坡上滑下,银制软剑也随之脱落,那是唯一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现在也没了。她顾不上去捡,专业知识让她下意识地控制身体,以躲避前方的障碍物,身上不知因此被划伤了多少处。
翻滚之中,谢文清听到了马的叫声,她对任何东西都很敏感,她下意识抓住山坡上的硬石,尽管有点滑,将自己悬挂在坡上,而坡下,正有一马车辘辘而来。马车的宽度足矣坐满四个人,车檐上的铜铃铃铃铃作响,两匹黑马在前拉着,不像是寻常人能坐的。
“别动!”
谢文清用沾满血的手掐着面前男子的脖子,尽量平稳自己的呼吸速度,减轻发出的声响,冷汗和雨水同时从额头上流落。车内只坐着一个人,漆黑得有些让她看不清面容,但从心跳呼吸来看,这是个年轻人。
“姑娘……”
“闭嘴!”
“主人,你还好吗?”马车夫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故意减慢车速。
谢文清对男子使眼色,提醒他不要乱说话,最好让马车快点,谁知他的眼睛却向下看着,像是告诉她把手松一松,以她现在的力度他说不了话。
谢文清这才松了力度,男子平淡道:“没事,继续走,要快。”
她平静的面容露出些许震惊之色,实在不懂他此刻的淡定,这种淡定很奇怪,令她的防备心增强,眼神如刀地看着他,男子心虚地垂下眸子,过了会又道:“姑娘是哪个道上的?怎么称呼?”
她没回答,男子却微微一笑不以为然:“没关系,不说也可,我是……”
话没说完,谢文清以迅敏的速度从衣中取出一个药丸,硬生生地塞进了他的嘴里。
他毫无反抗的机会,控制不住地咽了下去,入喉时忽有一丝凉意袭来,紧接着便是腹痛,“这是什么?”
“毒药,不想死一会儿就不要说话。”谢文清放下手,随即摸上后背插着的箭,忍痛折了半截下来,疼得她微微颤抖。
忽的,马车被迫停下,二人惯性地向前倾。
“车上是何人?”车前拦着的兵剑拔弩张地问着。
“是云城首富。”马车夫回答。随即他从怀中亮出令牌,夜色下,这块令牌的形状自然是不太清晰,领头的士兵伸手来拿。
拿到令牌的士兵神情用慌张代替淡定,但很快这种眼底的慌乱就被磨灭了,他双手将令牌奉还,又让开了一条宽敞的大路。
好一个“云城首富”!轻而易举的便能让城中守备军放下警戒,看来眼前这一身富贵衣裳的男子是傅珩无疑,不过能够坐的起如此昂贵的车架显然也不是常人,看来她赌对了。
有那么一刻,她的求生欲望达到最高,他这马车如同救命稻草般,怎么都想紧紧抓住。
谢文清暂时没了安全威胁,她吸着冷气,嘴唇发白却还不忘查看他,那打量的眼神像只饥饿了的老虎般。
“你做什么?”谢文清警惕起来,看着他还没落在盒子上的手。
“这里有药,姑娘的伤得治。”江凌的手在空中停留,见她没有阻挠的意思便将盒子打开,“给你。”他把药拿出来递给她,举动没有半分的威胁。
谢文清第一次接受陌生人的好意,心说反正他服用了她的毒,怎么说也不会害死她,况且她懂医,是毒是药一闻就知,所以就把药拿过来了。
瓶塞拔去,药的味道散入她的鼻腔,这是上好的金疮药,一般只有在军中将领受伤时才会用,普通人家绝不会有,她又看了他一眼:“多谢。”
她没管右肩上的箭伤,先行将身上的小伤口止了血,麻痛感瞬间席卷全身,而药粘到皮肤上一开始确实有清凉舒服之感,但后来她却感觉头昏脑热,怎么也无法控制姿势,眼睛越来越朦胧,随着马车的颠簸,她竟向江凌倒去,很快失去了意识。
“怎么样?”
“太傅所中之毒极难配置解药,若要解毒,恐怕不易……”
“我是问你她怎么样,她可不能死。”
“这位姑娘身上多处刀伤都已被止住血,右肩上的箭伤也无大碍,都不致命,是失血过多才晕倒的,只是这箭是太傅私兵所用,怎么会出现在她身上?”
“不该问的别问。”
“……”
昏暗漆黑的大殿中,少女面对着高高在上的男子,听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她的身份。
他说,她是响云阁这一代中最出色的杀手,从小在这里训练,天字号头衔是她一步一步拼杀而来的,不可辜负;他说,她这一生必须要誓死服务于响云阁,如若背叛,毒药就会让她生不如死,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将全部贡献给响云阁;
他还说,现在有一个任务需要她去完成,可能会九死一生,但这个任务只有她能做,如若成功,她的毒也就解了,还会还她自由。
再后来,少女所处的地方变得明亮了,这里的建筑很豪华,来往的人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在这座座大殿中欢声笑语。
可是她从没有光明正大的站在殿中,她在阴暗处窥探着殿里的明亮,在死一般的宁静中听着殿里的喧闹,在每一次经历血淋淋的刺杀后看着殿里的安定欢愉……
听,那是她软剑溅上鲜血的声音;看,那是她每件夜行衣上的血;如果她没了利用价值,会不会像这些血一样被人抹去?彻底消失在这世间?
暖意渐渐袭来,谢文清感觉自己正躺在一处软绵绵的床榻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旁边不断有炉火的味道。
她知道,正常情况下她绝不会处于这么一个舒适的空间,她时常心惊胆战地过着每一天,还有那炉火,就连冬日里她也没有炉火可以享受,身上总是会被冻伤。
谢文清迫使自己睁开眼睛,猛地坐起身来,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可腰间却空空如也,她摸到的只是单薄的里衣,想起软剑应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