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云舒间,仲秋逐渐转入深秋。
茂密的枫树从燃烧着的红色火焰,凋落成零散的火星,只待来年的复燃。狸花猫依旧露出圆鼓鼓的肚皮,慵懒躺在厚厚的落叶堆里,蝴蝶偶尔会飞回来,是不是同一只,顾姒也不知道。
照大小姐与她的桌子感情也十分深厚,桌子为此甚至褪去一层颜色,成为众桌的醒目担当。
那天的豆豆眼原来是教务处主任,他极其喜欢“关照”秦清,每天都雷打不动来一趟秦清的课,原因就是某人从来不正经上课。
至于其他班级,没有高三(7)班,他们与以往顾姒待过的班级并无太多差别:上课时间上课,下课时间学习,没有人会浪费一分一秒,都在全力抓住唯一的胥考机会。
原来惟馨中学是一所正常的学校,不正常是顾姒的班级。
她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秉持着“快乐是人生的第一要义”的信念,毫无奋斗目标,每天不是在进行班级活动,就是在进行班级活动的过程中。
短短的一个月内,顾姒每日婉拒多个活动。即使如此,他们依旧乐此不疲,坚持不懈发来邀请,完全不在乎顾姒的暗示。
秦清也不讲述“野史”了,只偶尔提过几句。
比如,协晖帝国起初并不是一个帝国,而是由时家管理的几个区组合而成,秩序由公民自己维护,时家只负责两国之间的交流;又比如,时家衰落,无一后人,致使秩序混乱,两国产生矛盾,为后来的战争埋下伏笔等等。
顾姒不是没问过照姚原因。
据她所说,秦清一共教学了两次“野史”,下节课在什么时候主要看他心情,毕竟第一次和第二次也就相隔了两年。
顾姒:“……”
她很烦,因为事件逐渐超出她的控制。
空白条约还是空白条约,秦清绝口不提,想来会是在退学时使用;原计划的三个月之期只剩五周,顾姒除了第一节课有所收获,剩余时间都在拒绝班级活动,档存馆一次也没能进去,导致资料进度丝毫未动。
是的,顾姒就读每所中学的唯一目的,就是以学生身份借用档存馆,调查一个案件真相,一个顾姒追查很久的案件
……
办公室内。
长条红木书桌两侧,秦清与顾姒再次对立而坐,两个白瓷杯里飘出几缕白雾,茶叶在水中浮浮沉沉。
“顾姒同学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茶水缓慢淋在一旁的貔貅上,秦清用茶笔涂由上而下抹均匀,像是对待珍爱之物。然而仔细看,他的手法并不老道,完全是随心而为。
“老师,我来拿钥匙,档存馆01馆的钥匙。”
惟馨中学档存馆一共是三个馆,02馆和03馆存放公共资料,对外开放;01馆则存放私有卷宗,需要钥匙才能进入。
秦清是钥匙的掌管者。
按照《就读协议》,她以就读惟馨中学为交换,获得档存馆的全部查阅权限。
然而,去找秦清拿钥匙时,他人要么不在,要么就是刚借出去,无论如何没让顾姒拿到过一次钥匙。
顾姒按耐住心中的不满,又加上一句:“想借用一下。”
秦清的动作一顿,再一次托词钥匙丢了。
“老师,协议里约定过的,我拥有档存馆的全部查阅权限。”
秦清是想毁约是吗?顾姒拳头握紧,怒火值不断上升。“顾姒同学,不是我不遵守约定,是真的丢了。”
若不是眼神不会骗人,光听语气,顾姒真会相信秦清的话语。
“那我去找锁匠。”
“违反校规,只能等学校找。”
“……”
秦清几句轻飘飘飘的话,顾姒的怒火值冲破最大值。
“答应您的,我做到了;您答应我的,为什么总是找借口?”
顾姒站起身,牢牢盯住秦清。后者神情明明没有任何变化,她却感受到了深藏的愉悦。
真令人恶心啊,顾姒想,一模一样的恶心。
“要么让我撬门,要么给我钥匙,您可以毁约,我也可以违反校规。
她平等地讨厌一切不遵守承诺的人。
顾姒知道,档存馆内也不一定有她需要的真相,可当眼前的人身影渐渐与那个人重合,维持多年的理智被情绪一击冲破。
她不喜欢被逼迫,不喜欢吵闹的环境,不喜欢每天毫无目的坐在教室发呆,更讨厌敷衍,而随着秦清的出现,她的底线被反复试探。
顾姒与这里格格不入,她要离开,却在门口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他本该在睡觉的。一人冷漠脸,一人错愕脸。
猝然对上,靠在门框上侧身听得正认真的姜深稍显尴尬。
他不自在摸鼻子,桃花眼中满是无辜,说:“我不是故意的,是你们声音太大了。我想着,来都来了,有点可惜。”
顾姒瞥了一眼姜深,随即望向远处,不去看那颗泪痣,稍有停顿后便径直离开。
“……看来是真生气了。”
姜深嘀咕了一句,推开门朝办公室里喊:“老秦~”,声调之婉转,激起顾姒一身鸡皮疙瘩。
顾姒没有某人那种偷听的习惯,甚至加快了步伐。
……
宿舍。
“去他的校规,去他的上课。”
顾姒依稀记得,不久前那个骗子锁匠的联系方式没有被丢掉。在宿舍翻箱倒柜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找到了那张纸以及半本被油浸透的资料本。
“……”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资料本是空白的。
顾姒指甲间捏着纸片一角,辨认出上面的地址,抓起钥匙就走,却在碰上门把手的瞬间转身回到房间,狠狠把钥匙扔到床上。
她怒气满满走到书架前,抽出资料本,试图整理思路。然而纸上的字就跟天外文字一样,每个字长得都奇形怪状,像是蚂蚁爬出来的文字,一个都不认识。
顾姒翻了几页后又“啪”的一声合上,撑额坐在书桌前。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