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响起道道嗤笑声，姜深偏头看向顾姒，后者视线落在雕像上，不曾偏移半分。
“其实，我个人认为，不知道才是正常的。 ”
“？”
顾姒转头，目光中不含任何杂质，像是纯净的山巅水，姜深嘴角上扬，说道：“雕像无脸，工匠无标啊。”
姜深不知道顾姒能不能懂他的意思，他也是第一次遇到在意这座雕像的人。
“说不定，不被记住才是大人和工匠的意思呢？”
顾姒重新凝视那尊位于中心，万众瞩目的雕像，留白的面部出现了不同的五官，他们变幻、打乱、组合、分离。
是不想被记住吗？
“可它在那里。”
“但人的思想是不一样的。”姜深轻点太阳穴，说：“一瞬间的想法，不经意的决定，以及不可印证的解读，都不重要。”
“创造时，它蕴含了作者的期许；观赏时，它融合了读者的设想。”
管他合不合理，至少过去和当下总有合理之处。
“即使有相悖之处？”
“是非对错，谁能说得准呢？”姜深反问道，明亮的瞳孔中倒映着顾姒。
顾姒垂下的手微微抬起，转而一笑，又放下去。
姜深：“？”
很好笑？他难道没把顾姒同学绕进去？
正准备继续探讨，扬兮中学的一行人率先来到惟馨中学的四人面前。
不同于零散的师生四人，扬兮中学作为修耶帝国排名第一的中学，除了一名面容严肃的带队老师，还有两名辅导老师，以及五名学生代表。
“顾姒同学，好久不见。”出声的正是那名带队老师李行，一个头顶微秃，吊眉三角眼的清瘦高个男人。
“好久不见，老师您好。”顾姒记得他，是她过去的班主任之一。
李行扯出一个微笑，尽量显得和蔼可亲：“你是作为学生代表参加交流会的吗？”
“是……”的，顾姒话没说完，秦清站到她的身前，挡住李行如鹰的打量。他亲切地握住李行的手，笑容灿烂：“想必这位是李行老师吧？久仰久仰。”
李行表情一愣：“您是？”
“秦清，过去曾和您在交流会见过数次，一直以来的心愿向您讨教教学经验，可惜没什么机会。不过好在，今年得以满足心愿。”
秦清的身后，依次站着顾姒、姜深、照姚。
李行表情一僵，多年来的控制力让他迅速做出应对，他双手反握，友好地说道：“哪里，该我向您讨教才是，您的学生都很优秀啊。”
“哪里哪里，也就顾姒同学提前录入胥考人才库而已。”
胥考人才库，是依据学生个人能力提前设定的数据库，当特殊职位出现空缺时，人员选拔优先从中选取。它分为甲级和乙级两种：甲级人才库，为通过胥考，却因某些原因未上任的人员；乙级人才库，为未达到胥考报考要求，却可媲美在职人员的学生。
李行笑容和蔼，说道：“差不多，扬兮中学本次到来的同学里也就两人被录入。”
秦清拍拍李行的手背：“是差不多，今年我们学校预估的胥考合格率，相比往年估计有所降低，只能到99.9%。”
“一样的，不过我们一般关注胥考入职率，估计今年能多几十个同学。”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非常“和谐”，只是顾姒有点心不在焉。
对面的俞迩从李行的身后探出头，大力地朝着顾姒挥手，却不小心打到身旁面容冷峻的男生。
男生不耐烦地转过来，俞迩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笑着指了指顾姒，嘴皮微动，男生瞥过来，随即收回视线，板着脸低头说了一句，转而转过去，不再理会。
而俞迩在男生看不见的时候，小猫偷腥似地继续挥手，一幅很熟、但由于在不同阵营，只能光明正大地偷摸着打招呼。
是的，光明正大地偷摸着。
扬兮中学的所有人全看见了，包括那名男生。
不同于表情，顾姒分明看出，男生的眼中一片柔和，如同春日里岸边的垂柳，在微风的吹拂中轻轻拨开水面的落叶，露出掩盖的暖意。
“阿娰，你们认识？”
俞迩成功引起了两所中学对于顾姒的共同关注，对面谈话期间不停地瞟过来，这边两人也好奇地猜测其中的关系。
“可能认识。”顾姒回答道。
扬兮中学是顾姒升考之后，去到的第一所中学，待的时间不算很长，认识的人也不算多。
“怎么了？想过去交个朋友？”顾姒问照姚。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顾姒发现，照姚同学非常热衷于与陌生人交谈。无论什么时间，无论什么场合，只要照姚有想法，遇见一个陌生人，就多了一个相识的人。
这就导致，顾姒强行被很多人认识，走在路上，是不是会有人过来打招呼。为此，她花费了一天的口舌，特地减少了与照姚同行的时间。
“不想，不喜欢她们。”
“？”顾姒偏头，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不知道，就是不想靠近她们。”说来也奇怪，照姚也是第一次还没与人接触，就有如此不好的感官。
“同感，直觉告诉我，不出意外，她们的话题是顾姒同学。”由于角度问题，姜深无法通过唇形了解谈话的内容，但隐约知道是与顾姒有关。
顾姒：“……”好抽象的两个说法。
“说来，李行老师是不是认识顾姒同学？”秦清脸上带着笑意，如谦谦君子。
一行人在万众瞩目中，径直走向顾姒同学，毫不遮掩来意。
“认识，我应该算是顾姒同学升考后的第一个班主任。”李行紧贴骨骼的皮肉扯出微笑的弧度，眼角和苹果肌间挤出一道道褶子。
顾姒眼睑微抬，不做言语。
“那可真是太巧了，鄙人是她如今的班主任。”秦清气定神闲地回答。
顾姒能感觉到，周围的视线随着话语的落下，一道道如雨滴般砸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