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买了条连衣裙,那天穿。”容绒把一只纸袋递过来。
这个牌子之圆在商场见过,贵得离谱,抓起吊牌一看,果然。之圆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
容绒心虚地描补,“打折呢。”
当季的新款,能打折,折扣也有限,之圆没吭声。
容绒从来不管账,家里以前都是之圆管钱记账,有几年境况差,容绒管不住手,多买两支口红,月底一家三口就只能吃泡菜喝稀粥。
“零用钱还有吗?”容绒掏出皮夹,数出来几张。
“我有。”
之圆没要,她心里有数,米先生一个月工资四千五,两千还房贷,一千五买菜、交水电费、油费、自己开支,剩下的归容绒。容绒花钱大手大脚,存不住钱,刚买了那么贵的裙子,还能剩多少?
容绒没坚持,把钱塞回去说:“也好,你爸爸傍的是个富婆,手头比我宽裕。”
之圆无奈地笑笑,她爸现在的老婆做生意的,经济条件的确好一点。
容绒上了米先生的车,之圆没立刻回家。
她跟安琪说去同学家写作业,所以能多耽搁点时间。
对面大排档生意正旺,她过了马路,找个位子坐下来,点了份烤脑花。
安琪不吃路边摊,也不喜欢她吃。
之圆因此特地坐了最外边那桌,烧烤烟气少点,身上味道轻,等安琪睡了,她把衣服洗了晾阳台,不会被发现。
天热得厉害,七八点钟风还是温的。塑料桌凳挤挤挨挨地排在泼过冷水的砖地上,几台大电扇呼呼地送着风。
隔壁芬妹妹饭馆今晚闭店,窗里倒是灯火通明。
蒲花街吃宵夜的食客本来就多,这季节天一黑几乎家家爆满,少了芬妹妹,其余几家更是客流量暴涨。
之圆的白衬衣在一众光膀子大裤衩、热裤吊带的男女当中可谓扎眼。
她自己倒没留意,从书包里拿了本软面抄,就着饭馆外墙上两只高瓦数射灯的光复习这周学的新单词。
几页翻过去,才察觉桌旁多了个小男孩儿。看着两岁左右,肉嘟嘟的粉脸蛋,大眼睛,穿了身背心短裤。
之圆朝他笑笑,他也咧嘴对她笑。
“你好呀,”之圆见他盯着她书包拉链上的白毛球挂件,就把毛球解下来,拎在手里逗他,“喜欢吗?”
孩子蹒跚迈了几步,羞涩地往她腿上一趴,仰着脖子,咯咯地笑。
之圆给他毛球,把他抱到腿上坐着,又拿了张她自己带的纸巾给他擦口水。
这么小的孩子,家长应该不会让他落单。四下看了看,想找他家里人,结果一转过头就发现了辛禹安。
“从哪儿拐的孩子?”辛禹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刚捡到的,”之圆被他问得一紧张,差点结巴,见孩子扭头瞥他一眼,马上又转开,
迟疑着问,“你家的?”
辛禹安走过来,把一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黑塑料袋放桌上,“我表弟,豆包。”
之圆低头看看小表弟的脸,又去看辛禹安,似乎在分辨这俩人是不是一家的。
辛禹安没好气地朝豆包拍拍手,“过来。”
豆包往之圆怀里一缩,低头玩毛球,压根没理他。
之圆注意到他垂落的眼睫毛是湿的,大概刚哭过,还在闹脾气。
辛禹安伸出的手落空,有点尴尬,小崽儿会记仇了。
早先挺粘他的,就刚才吃饭,豆包想把他的儿童座椅放在他边上。他都没说什么,姑姑不同意,怕影响他吃饭。豆包就闹起来了。
豆包一个小孩子,他让着点无所谓,但他小时候是两家唯一的第三代,本来就宠上天,弄丢后失而复得,更是宠得没边,两年前豆包出生也没能动摇他的地位。范末洋说他是家里的心肝,就是这个原因。
“你叫豆包?”
豆包靠在之圆怀里,手伸进短裤兜里摸索半天,抠出块奶糖给她。
跟那天范末洋给她的是同一个牌子,凌南特产,那包拇指饼干也像是小孩子磨牙的零食。
所以,那天的奶糖、饼干其实是辛禹安的,范末洋心虚是因为这个?
之圆倒不意外。
辛禹安既然特地提醒她保密,不想跟她扯上关系也不难猜了。
她把糖纸剥开,喂到豆包嘴边,又顿住,转头问辛禹安:“他能吃了吗?”
“他会吃。”
正说着,豆包自己拿走糖块,没往嘴里放,唆了一口,然后有样学样地送到之圆嘴边……
“豆包吃。”之圆笑着躲开。
辛禹安冷笑,原来小崽儿护食也分人。这俩人豆包汤圆的,都是吃货,难怪臭味相投。
之圆点的烤脑花来了。
豆包两只长着圆窝窝的胖手牢牢巴着桌沿,虎视眈眈地盯着热辣红火的脑花。
之圆拿手指点了下他的鼻尖,残忍地宣布:“你还是个宝宝,不能吃。”
辛禹安看不惯豆包这副谄媚相,刚才还哭得要死要活,这会儿到人家面前卖乖来了。
他把豆包捞过来扣怀里,不许他乱蹬腿。
之圆好笑地看着,他个子高,抓着豆包跟拎个挂件似的。
辛禹安拖张凳子坐下,目光触及她的烤脑花,就跟见了什么脏东西,迅速转开。
之圆熟练地用筷子夹破脑花,拿塑料小勺挖了一口,细细抿着。
辛禹安把桌上的黑塑料袋往她面前推了推,“你的,谋生工具。”
之圆解开一看,是她讨饭用的那只罐头瓶……
辛禹安见她脸色尴尬,故意问:“忙了一天,劳动的果实特别甜美?”
这孩子嘴怎么这么损了,真当她扮乞丐骗钱去了?她又不会自己花,最后都要捐出去的。
之圆收起瓶子,没跟他计较,指指碗内一角,客套道:“要尝尝吗?这块没动过。”
“谢谢,不用。”
辛禹安硬邦邦地回了一句,看她夹脑花的狠劲,表情就跟妖精吃到唐僧肉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