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个意思就行了嘛”田蚡打断她,又对皇太后道:“彻儿什么都不管,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丢这么大个烂摊子给我,你让我怎么办?我是他舅舅,我说的话也没几个人愿意信,朝堂上下那么多人,一人一句,光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若是不早做决断,只怕要不了几日他们就会闹到长乐宫里来,到时候你怎么办?”
皇太后面色凝重,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我要以什么名义请他入朝?”
“这好说,就以匈奴扰边,欲请他入朝协商退敌之计,淮南王最关心国家大事,以这个理由请他入朝,他一定会来的,届时只要他出现在宫里,什么都不做,大家心里自然就有数了!”
我见皇太后开始犹豫,害怕她会屈从田蚡的淫威真的召淮南王入朝,情急之下,突然生了一个想法,摸了摸我的腹部,有些迟疑,却也顾不得其他,一咬牙,酝酿了片刻,起身跑到一边干呕起来。
要安抚朝臣,让众人吃定心丸,我腹中的孩子可要比淮南王更有说服力,且只是要解一时之困,假装有身,也比召淮南王入朝更容易些。
平阳公主立刻小跑到我身边,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众人在场,我不便跟她说,只紧紧地抓住她,看着她的双眸,面上微微含笑:“阿姐,我好像有身了。”
她的手腕被我抓疼了,眉头轻蹙,见我目光坚定,很快反应过来,笑道:“恭喜妹妹!”,又转身朝皇太后报喜:“恭喜母后,子夫有喜了!”
“真的?”皇太后大喜,也顾不上田蚡,立刻迎了上来:“多久了?”
我羞涩地摇了摇头,又瞥了一眼惊讶不已的田蚡。
“如此甚好!”田蚡亦道:“快请太医过来瞧瞧,确认无误的话,应该立刻将此事公之于众!”
“对对对,我差点忘了!”皇太后立即附和,招手示意宫人:“快去叫义妁过来。”
我下意识地有些紧张,忙看了一眼平阳公主,她的神色亦有些不自然,扶着我坐下,又道:“母后,方才子夫跪了许久,想来肚子也饿了,我去给她做些吃的。”
“那你快去”皇太后又对我道:“既已有了身孕,为何不告诉我,居然在地上跪了这么久,也不怕伤着了。”
我强装镇静,扯出一个淡淡的笑意:“没有确认,妾不敢乱说。”
瞥见义妁从殿外进来,我心下免不了慌张,还是伸手让她号了脉,她左右手轮番摸了好几次,许久面上都无丝毫反应,我瞧着她要说话了,也没有避讳,忙先她一步开了口:
“侍医,我月信已经两个月未到,腹中胎儿是否已经有两个月了?”
义妁先是与我对视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皇太后,最后又看向我,道:“确实已经有两个月了!”
义妁曾多次为我安胎,与我也算熟识,我知她生性淡泊,只一心钻研自己的医术,甚少过问前朝后宫的这些琐事,今日却肯帮我撒这个谎,心中对她的敬意不禁又多了一分。
皇太后闻言喜不自胜,直言是老天保佑,我亦松了口气,又看了看田蚡,他面上已经由方才的惊讶变成喜悦,作揖道喜:“恭喜姐姐,马上又要抱孙子了,我这就去将此事告知朝臣,让大家也高兴高兴!”
皇太后点头同意,一改方才对我愤恨的态度,关切地跟我说了许多,又说刘彻不在,不放心我再回未央宫,要我留在长乐宫养胎,又吩咐内侍去温室殿把两位公主也接了过来,还嘱咐义妁要寸步不离地护好我的胎,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我被皇太后安排住在距离长秋殿不远的永宁殿住,永宁殿的格局要比温室殿大许多,殿内庭院种植了许多寻常花草,依着四时更替花开花落,虽常有人洒扫侍弄,但因久无人居,四下显得空旷寂寥,远不如温室殿那般温馨典雅,有人情味。
未免出纰漏,我央求平阳公主进宫来与我同住,以便有个照应,皇太后也欣然同意。有平阳公主和义妁在,我便也放心许多,以我之前怀孕的经验,只是瞒上一两个月问题倒也不大,且以养胎之名留在长乐宫,更能让众人信服我腹中是真的怀有皇嗣。
我怀孕的消息很快就被田蚡散播出去,正如田蚡所说,众臣得知后,怒气便消了大半,虽不确定我腹中怀的是男是女,但至少不会毫无希望,只要江山社稷后继有望,众人对刘彻铤而走险的行为也多了几分包容,虽然还会抱怨刘彻一意孤行,做事不计后果,但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咄咄逼人了,偶尔还会有人赞扬刘彻几句,说他的决心和意志非比常人,将来一定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刘彻能不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我不知道,眼下我唯一期盼的就是刘彻和大哥能平平安安地,如期归来。
于我而言,假装怀孕要比真怀孕难上许多,为了装的逼真,每日义妁都会打着安胎的名义让我喝下各种汤药,有用以推迟月信的药,也有用于补身体的药膳,但不管哪一种,但凡和“药”字沾边的,都是极难下咽的,以前是为了孩子不得不喝,而现在竟是为了骗人,且每每想到自己欺骗的是太后,心中便有一种很深的负罪感。
永宁殿内,除了四时花草,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寝殿门口的两棵梓树,此时正值季夏,刚好赶上了梓树花开,葳蕤芬芳的时节。
我记得刘彻和我说过,他曾经梦见过我在冠幅开展,叶大荫浓的梓树下抚琴而歌,那是他对子嗣的殷殷期盼,而后我们便有了两个公主。
卫长公主坐在临时给她在梓树下搭建的秋千架上摇晃着,用稚嫩的嗓音问我:“阿母,阿翁去哪里了呀?我已经好多天没有看见他了!”
我摸了摸她的头:“阿翁出去打仗了呀,等阿翁打胜仗回来,你就能见到他了。”
“什么是打仗呀?”石邑眨巴着眼睛,提出了她的困惑。
“打仗呀……”我想了想,说道:“就是别人欺负我们,你阿翁带着人保护我们去了呀!”
“哦~”石邑似懂非懂的应着,又继续去尝试帮卫长公主推秋千。
“阿母,乳母说你要生小弟弟了,是真的吗?”卫长公主又问我。
听着她的问话,我抬头看了满树花开,心下不是滋味。长乐宫的宫殿那么多,皇太后却独独让我住到此处,想来也是为了图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