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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1 / 2)

正是一年初春时节,星点嫩绿荫蔽着槐安县,冬日在此处眠过长时候,终于是肯纡尊迈着它安闲的步子离开了。

江玄度醒来在一间颇有些质朴的屋子里,气候不大冷,许是还生着炭火的缘故,屋子里一派和暖,舒适得叫人想要闭上眼睛睡个回笼觉。她却还是一只手臂将自己支撑了起来,这一动,身上的伤便被撕扯着隐隐作痛,泛着连接神经的疼痛。

环顾一周,江玄度确定了这户人家的主人还未归来,面无表情地撕开自己身上的绷带,看着那刺在腹部的暗器伤口,脸色却未变化。

她将绷带草草地缠回去,又躺在了床上。

这件屋子虽简陋却井井有条,陈设少得可怜,一张一眼瞧着便是自己寻木头打的矮桌和几个草垫子,一个半腰高的木柜子,没有柜扇,能叫人瞧见里面摞着的几个海碗。这一屋子东西里,最值钱的怕就是靠窗的那一方书桌和上面堆着的许多江玄度看不清名字的书。

那放海碗的柜子里除了放碗的一层,其余的也塞满了许多书。

屋角放着一双鞋,瞧着尺寸应当是个男子。

一个人住的书生。

江玄度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名书生的影子,唯诺的、高傲的、眼中闪烁着对权势贪慕的,如走马灯一般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一张张嘴喋喋不休,似乎非要将这世道吵翻了天才肯收手罢休。

江玄度摩挲着手中的匕首。

她的衣服不是自己在睡梦中神志不清时换的,那经手的应当只有一人。脑中许多事情搅作一团,糊住了江玄度思考的脉门,伤口跟着纷乱的思绪开始作怪,江玄度重新躺回去,叹了一口气。

如今在雍宁已经有些时日,自己瞒着所有人策马来到这座东都,恐怕朝中对她的猝然失踪已然又是议论纷纷,想到那群老古板臭味相投地凑到一起当长舌鸟,江玄度不知怎地心情忽然就好了许多。

门外有脚步声,江玄度盯着茅草的顶子,一颗心悬了起来,那脚步声愈来愈近,终于在门口停下了。

吱呀一声,江玄度的心随着开门声起伏着,先是瞧见一只瓷白的手和一节麻布衣袖,那人以为江玄度依旧睡着,开门声放得极小,轻轻地进了门,极快地转身关上门,见未发出什么声音,才好似松了一口气,缓缓地转过身来。

然后与醒着的江玄度对上了眼睛。

于是她就见眼前人的脖颈与耳朵以一种极快、极稳定的速度蔓上了绯红。

江玄度愿意以从前二十八年不长不短的人生阅历保证,这绝对是她没有见过的一款书生。

他不聒噪,也没有多少酸腐气,若忽略一身学堂样的衣衫和那一堆又一堆书,决计猜不出他是个读书人。他有一副极不错的皮囊,眉岱如山,正像这个时节刚好下的一场冷雨。

只是如今这雨快要煮沸了。

一个十分俊俏的书生。

江玄度心中郁结的一口闷气消散了一些。

麻衣书生愣怔一瞬,忽而极大幅度地背过身去,拎着药的手不知该往哪处放,他平视地盯着眼前不高的门,许多提药包在左右两只手中间来回交接晃荡,等他看够了门框,江玄度也看够了他的背影,才慢吞吞转过身来,一步、一步极其清楚地走到江玄度的床边。

将那提药放到床头后,他才像是给自己鼓足了极大的勇气似的,看着床沿开口道:“姑娘,我本无意冒犯,实在是这荒山野岭十分穷僻,这才唐突了姑娘,万望姑娘莫怪。”

听着这文绉绉的说辞,江玄度的头似乎又疼了起来,虽此时远在千里之外,却像一夕之间回到了含章殿里,那如影随形的“嗡嗡嗡”之声忽然绕梁而上,不大悦耳好听。

她手指捏着匕首转了个圈,拇指在刃背上滑过。

江玄度张张嘴,想说什么话,却最终停在了唇齿之间未能发声,屋子里静默几瞬。

她又盯着眼前人半晌,直看得对方又不知所措起来,一只手捏住那包药的一个角来回摩挲。

看着这人颇有些焦虑地站在一旁,江玄度决定从这一刻开始 “身受重伤”。她流落这荒野之地,与近卫联系也有些困难,如何想贸然离开都不是一个好主意,只是不知这屋子的主人是否愿意收留她这个来路不明的人了。

江玄度本意是与这屋子的主人客气一番,后与之谈谈能否收留自己几日,但看着眼前柔弱可欺、吞吞吐吐的人,江玄度怕自己被一口气憋死在这荒郊野岭。

最终她还是直起身子,与书生行了个抱拳礼,开口道:“多谢公子搭救,小女挽月感激不尽。”话未说完,她突然脸色一白,吐出一口血来,渐渐开始咳嗽起立,颇有些要把这破房子的房顶咳地掀翻过去的架势。

连清极立马拿过方干净的帕子给她擦血,江玄度却是十分悲戚的样子,侧过头眼中含泪,才接过他的帕子道:“只是这几日已经是麻烦公子十分……”

她此刻眼角挂着一滴要掉不掉的泪珠子,错开那人的视线,只拿白色的里衣袖子捂住半边脸,一副将要被遗弃的良家妇女的冤枉模样。

书生怔怔瞧着他,拿起床边的药抱在怀里,露出一个笑容来:“无妨,姑娘若是身子不便,就先在我这儿修养些时日,待来日身子大好了再做其他打算。”

“会挽雕弓如满月,是个极好的名字。”

他笑起来眼角弯弯,叫这不大亮堂的屋子也跃动起几分活泼的神色来。

江玄度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在眼光下投下一片阴影,像一只翩飞的蝴蝶,忽而地,江玄度心中冒出一副模糊的场景,雾蒙蒙的,隔着老远大看不真切。

“有没有姑娘和你讲过,你长得十分俊俏?”

于是她看着眼前人刚刚淡下去几分的绯红又重新浮了上来。

登徒子江大姑娘一笑,重新躺回了被窝。

“看来不巧,我是第一个。”

“挽……挽月姑娘,莫要与在下说笑了。”

屋子的主人被调戏一番,竟然脾气十分好地没有生气,他还惦记着给江玄度熬药的正事,等耳间红晕再次消退几分后,才可怜巴巴地拎着药走到门外,拿出穷酸的柜子里还算值几个钱的煮药罐子,将从镇上医馆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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