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裴母搭着牛车到了临县,在街上买菜时打听得知,片羽阁是一家经营了几十年的当铺,口碑素来不错,出价也公道,在各地都开有分店,颇具规模,听到此裴母放心地直奔片羽阁而去。走到当铺门前,门两侧站着两个高壮的彪形大汉,穿着统一的服装,跨过门槛进入店中,地面光可鉴人,抬眼望大堂两边陈列许多木质货架,放着琳琅满目的珍宝,几个伙计正在细致地擦拭架子,一切井然有序。见此情景,裴母心中有点生怯,但对玉佩的出价也放心了几分。柜前坐着一位身穿青衫的少年,一根簪子插在脑后松散地挽住头发,正在低头核对账目。听到门口的动静,少年抬头,随之粲然一笑:“请问您要当什么?”
“一块玉佩,能不能找你们掌柜的来。”
“我是掌柜的高徒,鉴定玉佩是我本行,放心交给我吧。”
裴母听了眼前这位“高徒”的俏皮话更是不放心,但对方衣着精制,显然不是普通仆役,并且已将双手伸到自己面前准备接过玉佩,实在难以推拒,只能从怀里拿出了玉佩,递给对方。少年接过,凑近认真核查了材质,用手细细摩挲,看了看雕工,然后将玉佩双手递回后说道:“您的玉佩材质上佳,雕工精制,是块好玉,如果活当那便是二十两银子,日后来赎,每过一年增加一两,如果是死当那便是五十两。”
面前人的少年举止有礼,给出的价格也出乎了裴母的意料,但听到每年增一两的赎回利息,裴母心头有点犯难。此时一位老人从后面的库房掀帘而出,面容慈祥,行为举止颇有气度,应当是店中掌柜。
裴母向那老人走进几步,问道:“您可是店里的掌柜,这玉佩利息能否再低点?”
老人接过玉佩,看到玉佩时眼底一震,随即清嗓抬头问少年:“清漪,你是如何开价的。”
清漪将刚才的开价复述了一遍,老人听闻点点头对裴母说道:“我是这店里的掌柜,大家都叫我余老,我们开价是没问题的,如果您想调低利息,那活当的价格我们也会相应调低,您觉得如何?”
等待裴母决定的间隙,余老对清漪吩咐道:“后面的货物还没清点完,你叫上云川一起去。”清漪听了指令,快步离开了。
最终裴母点头答应,与余老敲定了价钱,余老拿出纸笔说:“需要登记您的名姓与家中住址,您说,我来填。”填写完毕后,余老将银钱与一份单据递给裴母:“这是凭据,一式两份,您保存一份,店只保存一份,让我送您出门吧。”
于是余老周到地将裴母送至门口,门两侧原本气质凶悍的大汉也笑眯眯地弯腰送客,裴母对店里待客的周到感到受宠若惊,走出一段距离后伸手颠了颠怀里的钱袋,才重新找回了踏实的感觉。
裴母走后,清漪凑到余老身边说道:“按您的吩咐,云川已跟踪那妇人去了。是那妇人带来的玉佩有什么问题吗?”
余老抬头看看左右各自忙活的伙计,沉吟道:“你可知当今顾太傅家的嫡女十几年前私奔的事情?”
“我只记得大概,大抵是多年前顾家小姐与家中一个仆人私奔,顾家知道后震怒,将她从族中除名了?”
“对,但也不完全对。总之这玉佩是顾家人贴身佩戴的,男子为竹,女子为兰,象征着顾家的身份,决不会轻易送人。”
“所以……这玉佩,是当年的顾家大小姐的?”
“很有可能,云川回来之后,让他立刻来见我。”
“好。”
晌午过后,清漪正躺在院中树下长椅上休憩,一把蒲扇盖在脸上挡住从枝叶缝隙泄露的阳光。一道利落的黑色身影轻巧地从院外翻进,“——咔擦”落叶破碎的声音在平静的小院中突兀响起,将清漪惊醒,蒲扇掉落在地上,“我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清漪揉着眼睛从躺椅上撑起上半身,身上衣服皱得一塌糊涂,嘴里咕哝道,“堂堂轻功高手,败在一根树枝,打死我也不信。”云川身着黑衣,腰间的皮带扎的敲到好处,显出劲瘦的腰身与修长笔直的腿,端起清漪身旁的茶盏一饮而尽。
“师傅要见你,一起去吧。”清漪起身理一理衣衫,和云川一起走过长廊,推开一扇小院的门。院门老旧,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余老听声抬头,说道:“我正想着,你们就来了。”招呼两人在石凳上坐下。
云川将打探到的消息娓娓道来,裴家十二年前因为中原地区的饥荒举家搬迁到现在的平乐县,村中其他人家也多是那时搬来的。现在家中四口人,裴父裴母四十有余,裴遥十五岁,裴英十二岁,裴遥本有一个哥哥裴衡,在裴家搬来此处的一年后因病去世。裴遥在县里的书院读书,一家人靠着几亩薄田生活。
余老暗自思忖顾家嫡女私奔发生在十六年之前,仅从年龄并不能判断,便问道:“那一儿一女的身世可有打听?”
“我怕打草惊蛇,只敢旁敲侧击地问,县里的人家虽多是同时期逃难来的,但与裴家不从一处地方来,所以并不了解裴家以前的情况,只说他们印象里,一直是两儿一女。”
“兄妹俩的长相还记得吗?”
“记得。”
“清漪,你来。”
清漪从书房中取出纸磨,院中茶几上的茶盏已清理出来放在一旁,清漪听着云川的描述,修改了几次后,兄妹俩的面容已跃然纸上。
余老拿起裴英的画纸,盯了片刻后放下敲敲桌面说道:“这姑娘和当年顾家嫡女的长相倒是有几分相似,云川,扩大调查范围,重点查查这个姑娘。”
云川听了吩咐转身出了小院。
清漪问道:“这事过去多年,为什么还要查呢?”
余老说道:“我不便多说,你也不要多问,去帮我把书房桌上的木匣取来。”
余老就着剩下的画纸,提笔快速写了一封信,将信与兄妹俩的画折好,打开木匣一齐放进去。木匣子内,玉佩嵌在厚厚软绸里,被呵护得十分细致,余老将木匣交给清漪吩咐道:“安排人快马送到上京。”
入夜,打更人的声音从远处模糊地传过来,原来已是二更天,裴遥搁下笔,揉揉眼,才发觉久坐后腰背酸疼,他轻轻推开门,想打桶井水洗洗脸提神,不料隔壁裴英的屋中的烛火还亮着。裴遥快步走到裴英窗边,敲敲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