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早晨,裴英照常在慕云的书房读信,慕云斜躺在书桌对面的榻上看书,身下垫了几个软垫,慕云懒懒靠在软垫上,长发如瀑般在身后铺开,慕云右手拿书,衣衫滑落,露出一截细嫩的手腕。窗边栽着一树桂花,馥郁的香气飘进屋内,搅得裴英心神不宁。裴英强忍着抬头的冲动,迫使自己专心低头读信,读罢一封,伸手去拿下一封时,却发现信封上署着自己的名。裴英睁大眼睛,忍不住出了声:“哎,我的信?”
慕云闻声,往裴英这边看了一眼,没出声,又继续垂下了眼帘。信封上没写寄信人,只写着“裴英亲启”。裴英看着字迹,心中思绪纷乱,谁会给自己写信呢,这城中除了慕府的人,自己一个人都不认识。会是……哥哥吗?但字迹瞧着一点都不像……裴英拿着信怔怔发神。
慕云放下书,问道:“阿英,今日的信看完了吗?”
裴英被慕云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立马放下信,回道:“还差两封,马上就能看完了,麻烦少爷再等会儿。”
“不着急,没看的信直接给我吧,把其余的信内容报给我。”
“是。”裴英将信的事先抛到一边,向慕云汇报近日的信件内容,汇报完后,裴英得了片刻休息,拿着那封信回到了房中。裴英坐在床沿拆开信,一打开就看到信纸顶上,对方称呼自己为裴英姑娘,再往下看落款,只写了一个“余”字,便知这封信不是裴遥写来的,裴英心里既有几分失落,又有几分早已料到的“不出所料”。
裴英呼口气,从头开始读信,信中写对方约自己三日后傍晚时分在品茗楼相见,请裴英独自前往,说是有要事要转达。品茗楼,裴英想着,自己前几日和桃子躲雨的茶馆应当就是这个名字,难道这人一直在暗中观察自己,可是图什么呢?或者是自己想多了,只是单纯的巧合?裴英脑内搜索一番,确定自己认识的人中没有姓余的,到底会是谁呢?裴英一时拿不定主意。
当日午憩时分,慕云在沐泽的服侍下换好了睡觉时的衣衫,慕云正要躺下,却想起了什么,突然撑起身。
沐泽问道:“少爷是有什么吩咐吗?”沐泽将一旁的软枕垫在慕云身下。
慕云回想起今早书房内裴英那声惊呼,说道:“有人给阿英寄了一封信?”
“信?哦是,想起来了,那信确实有几分奇怪,竟没写署名。”
慕云皱着眉头问道:“没署名?”
“是,按理说不署名的信一般会在前院被拦下,若没有要紧内容就直接筛掉,但阿英的信没拆却直接到了后院,确实有几分奇怪。”
“你去问问前院是怎么回事……”
“少爷是怀疑那封信有问题?”
“先去问了再说吧,还有出现了未署名的信,为什么不报给我?”慕云神色严肃地问道。
沐泽被慕云的发问震得不敢逼视,别开眼道:“其实是想报给少爷的,只是当时新碧找我有事,后来忙忘了没想起来……”
“下不为例,去吧。”说罢,慕云挥挥手,钻进被子里躺下,沐泽替慕云拉上床帷,关好窗户,缩着脖子退了出去。沐泽出了院子,熟门熟路地走到前院,去了府中专管信件收发的院子,进入院子,往来的小仆纷纷向沐泽点头致意后又继续忙着自己手里的活去了。
沐泽逮住一位迎面走来的小仆,问道:“刘叔在么?”
小仆回道:“在屋里呢。”
“好,多谢。”
沐泽走到刘叔房前,房门半开,沐泽倚在门边敲了敲门,刘叔正背对着门站在桌前,低头整理院中的书信,桌上的信件如几座小山,厚厚地垒起几叠。听到敲门声,刘叔转过头往门边看,见到来人是沐泽,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迎过去问道:“可是少爷有什么吩咐?”
“嗯。”沐泽走近屋中,阖上身后的门说道,“今日分到少爷院中的信里有一封无名信,是怎么回事?”
“无名信?怎么会,小人昨夜核对的时候没有这样的信呐。”
“我记得少爷的信向来是你亲手负责的。”
“是,一直都只有小人负责,从收信到送入院中从不假手他人的。”
沐泽听闻后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刘叔继续说道:“小人能保证,昨夜核查的时候肯定没有那封信。要不小人近日排查一下,恐怕是手下的人暗中做了手脚。”
“不用,”沐泽抬手说道,“此事待定,你不用插手,也不要告诉别人。”
“……是。”
说罢沐泽转身离开,刘叔将沐泽送到门口,恭敬地行礼。送走沐泽后,刘叔转身回道屋中,拿出自己平日登记信件的册子检查,确实没有发现这样一封信,坐下来又细细思索了一遍,自己平日里接手的信件虽不少,可几年下来,从未出过差错,怎会出现无名信这样的事,实在费解。
裴英读完信,将信塞到枕头下面,顺势躺倒在床上,对方约自己在茶楼相见,梅香坞平日里人来人往的,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不能知会其他人这一条,令裴英有些犯难,这时桃子擦着手走进屋中,裴英撑起身来问道:“桃子,若想请假出府,新碧姐姐会批准么?”
“只要你活干完了,当然可以出去啊。”
“可我平日看大家都不怎么出去……”
“我们前几日不是刚出去了吗,你要想出去提前给新碧说一声就行。”
“好。”
三日后傍晚,裴英向新碧告了假,迎着夕阳余晖独自出了府。从慕云院边的小门出去,搭上一条小船,依着前几日回府的路去茶楼,船划到梅香坞时,河岸上漂着许多船只,路上也人头攒动,裴英心下放心了几分。船再划了片刻,到了茶楼门口,裴英付了钱,提着裙摆上了岸,刚进茶馆,店中的小二便走近裴英问道:“是裴英姑娘吗?”
“是……”
“跟您跟我来。”
裴英有些迟疑,但想着既然自己已经来了,不如索性做到底,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于是跟着小二上了二楼。小二领着裴英在一扇包间前,刚抬起手还未来得及敲门,门内传出少年清亮的声音,说道:“直接进来吧。”
小二推开了门,退至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