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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耳(2 / 4)

惊道:“是你?”

姝妍用力点头。

“与你同行的人呢?他去哪了?”男孩只向她身后望。

“小叔在忙……”姝妍回答。

她大着胆子坐在他身边,仔细看过他的侧脸。

“刚才那是……什么呀?”她还是忍不住内心的好奇。

“什么也没有。”男孩幽幽地说。

“骗人。”姝妍鼓鼓嘴,没好气道:“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他在杀鸡嘛!”

她笑着看他:“对不对?”

男孩转过脑袋盯住她。姝妍第一次同陌生人如此近距离对视。她看见男孩的眼底涌上巨大的悲哀,似乎话是到嘴边,却极力地克制着,不肯说出口。

“对不对嘛,哥哥?”姝妍又问一次。

男孩的喉结上下滚动,他最终垂了脑袋,选择沉默。

“你不告诉我,那我就回去再看一次!”姝妍蹦起来就要往回走。

她的手腕被拽住。这次她感到男孩的手沉稳而极具温度。

“别去。”他说。

“那你告诉我。”姝妍也不妥协,她现在愈发好奇了。

男孩将她拉在身边坐下,他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易子而食’?”

姝妍显得茫然无措。

男孩的眉间爬上更深的悲气:“刚才鸡舍的另一边,有一个男人,他也坐在地上,做着同那个人一样的事。你明白吗?”

姝妍摇摇头,却逐渐感到一丝不祥。

男孩扭过头去,极为不忍:“他们没有东西吃,就交换了自己的孩子……”

“别说了!”姝妍哀求着,她用力捂住了耳朵。

居然是人。

那团……她以为是猪或鸡的“东西”,居然是……一个孩子。

姝妍终于知道空气里那股酸涩味的来处。

她的胃中翻江倒海,四肢发麻,头痛欲裂。

男孩轻轻握住她掩在耳朵上的手,顺势将它们从她的耳边移开,姝妍害怕地浑身颤抖起来。

男孩温柔地说:“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呢?”

姝妍痛哭起来。

男孩将她的脑袋轻轻挪在自己的肩上,一只手遮了她的目光:“永远……忘了它……”

过了很久,姝妍才抹了眼泪:“哥哥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男孩的手放下。

“这是我的家。”

姝妍的心突然一阵刺痛。

“我要去城门领父亲的尸首,然后带他回家。”

直到此刻,他的声音里才流露出软弱。

姝妍的心口憋闷起来,像压了一大块石头。

“只不过出了趟远门,家中破碎,城池易主……一切都变了。”

姝妍感到水珠落在自己的手背,再抬头去看,竟是他的泪。

“你也该回去了。”男孩抬头看看天色,月影已初现。

姝妍却说:“我与哥哥一起去。”

男孩似乎想不出理由拒绝她。

他唤作“父亲”的男子安静地躺在地上,一个威风八面腰佩宝剑的男人举着火把,对男孩喝道:“这儿!”

男孩的身体开始颤抖,他迈不开步子。从他和姝妍站立的地方到他父亲躺着的地方,他好像跋涉了一年还久。

姝妍紧跟几步,拉住他的手。果真,他的手冰冷无比。

平躺在地上的男人好像只是睡着了。

借着月光,姝妍看到男人四肢尚在,胸口的铠甲破了个大洞。

男孩缓缓蹲下,他仔仔细细端详着父亲的脸色。姝妍听到轻微的啜泣。她的心也跟着啜泣声上下揪紧。

刚才喝斥男孩的人看到他们两个还在原处,于是吼道:“走!”

男孩眼里冒火,姝妍蹭的一下站起来,没有丝毫畏色,她叉腰喊道:“你住口!”

男人刚要发作,男孩却一把抓住女孩的手,姝妍听见他闷闷的声音:“走吧。”

姝妍瞪了举火把的人一眼。男孩不知从哪找来一辆独轮推车,一言不发,只将地上的男人往车上拽。姝妍帮他一起用力,月光下,他的父亲像一只木偶。

他极力保持木车的平衡,不使男人掉落。姝妍则在一旁扶着,两个人一起将车推动。

从那时开始,他再也没有说一句话。一路上只有木车发出咯吱声,他们走过四五条荒凉的路,穿过两三个残破的院落,终于到了一户人家。

这里姑且没有兵荒马乱的痕迹。

大约城东受损更严重些,相比而言,城南的苟延残喘实属不幸中的万幸。

这座院落是相当完整的,一看也是官宦人家的住处。

院落附近的几家亦如是,约莫也都是官宦宅第。

男孩微微皱眉,抬手叩门。

出来一位阔面长须的男人,头上包着巾帻,布衣革靴,大约是腿脚不便,因而手中拄拐。看到男孩,他的眼里尽是怜爱。

“少爷,回来了。”

男孩不吭声。几个更年轻的人从里面出来,接过他手里的车与人。

“母亲如何?”男孩问。

“夫人方才醒了,一直惦记你。”

“我这便去拜见母亲。”

上了点年纪的男人仿佛才看到姝妍。

“少爷,这是?”

“这是我的朋友,母亲也认得的。”

“快里面请,快。”

姝妍就跟着他们两个进了门。

那夫人五官俊秀,重孝在身,熬红了双眼。

她的面容虽极为悲痛,却始终能打起精神。

男孩上前拜了又拜:“母亲,孩儿……将父亲带回来了。”

母子两个搂作一团,可是谁都没有哭出声。

姝妍却默默地流了泪。夫人看见她,男孩解释道:“这便是谷城搭救的姑娘。”

“阿娘记得,是个男孩子?”

男孩点点头:“那是她的小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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