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兰没敢朝着那人细看,下意识地她偏过头看向对面,像只兽崽焦急地寻求母兽的庇护。
一身玄衣的少殿玄昼此刻正站在那儿,在这阴暗潮湿的密林里,偏有一缕阳光照在他身上。
是的,那是真正的天之子。
她慢慢呼出一口气,才发觉后背黏糊糊的,竟是已汗湿一片。
而玄昼的目光此时正在那人身上。
少女隐没在昏暗光线中,绵密柔软的白发从身后溢出,虚虚地缠绕在身前,似乎是要阻止别人窥探她。
她的脸上涂满了五颜六色的汁液,像是古老的祭祀活动中神秘的巫女。层层枝叶遮挡下,她那双被魂力绘上白纹的猫眼透亮极了。
被发现了也不慌张,少女只是用圆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胸口。
自森兰喊出声后,忽然地,她出现在自己面前。
像是凭空而来,又好像一直都在自己身边。
少女的体形很是纤瘦,穿着麻衣布靴,肩上站着一只小乌鸦,腰间系着一串奇形怪状的彩色石头,手里握着一把雪白长刀。
衣衫破旧、装饰奇特、武器瞧着还不错,不知她是苍澜各族的人、或是其他氏族来的人。
但的确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人,那又为何会对她心生亲切之感。
难道真如前任大祭司所言,她是那个自己找了多年的命定之人吗?
也许是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对方微微地偏了下头,神情中带着一丝天真懵懂,又有些野兽般的纯粹凝视,像是思考怎么把眼前的猎物给吞食殆尽。
玄昼忽然没忍住,笑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之后,他看着眼前人,神色晦暗。
如果从幼年到老去,自己都将被人疏远、被人恐惧、被人憎恶,仅仅只是因为那份所谓的命中注定的缘分。
如果从出生到死亡,只能够触碰她一人、只能够被她一人所拥抱。
玄昼听到自己的心在剧烈跳动。
那么,她也应该只属于自己一个人,不是吗?
更甚至于,也该让这家伙受受这份罪。毕竟上天一直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不是吗?
他不无恶劣地想着。
视线一直留恋在少殿身上的森兰,看着那丝笑容,虽然极快,但还是被她抓到了。
森兰人生遭遇滑铁卢,这是她第二次怀疑自己的能力了。
因为殿下怎么可能会笑。
这些年来,她乃至所有少殿身边的人,都从未见过殿下展露欢颜。
殿下自出生便带着极霸道的魂力,旁人只要触碰到他,便会被魂力灼伤,甚至他的生母槐后,也因生产而大病一场,这些年身体状况更是每况愈下。
但殿下幼时便能召唤玄龙、少时就随王上征战四方,现如今更是通过了兽神殿验选,被封为苍澜少殿,成为苍澜史上最年轻的王位继承人。
氏族们尊敬他、爱戴他、追随他,却又怕他、惧他、疏远他。
这样一位身份尊贵、天资卓越、名震四方的人,却被迫处在这样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而现在他竟然破天荒的笑了,自小敏锐的森兰,当即感受到一丝不寻常。
来不及细想,她听到背后那人开口说话了。
“那株草是我的。”
因为一时心软,被肩上乌鸦给惹得暴露了,皓彩心里有些遗憾,没能多观察他们一会儿。
但听这几人的称呼和态度,那为首的玄衣男子应该便是苍澜王唯一的孩子少殿玄昼了。
等了许久的乌鸦终于不耐烦了,它开始啄食起自己的食物来。
“我说,那根草是我的!”
没理会那不知死活的小鸦,皓彩故意使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了些不悦情绪。
“你说是你的便是你的了,问问我手里的刀应不应!”
虽然同样被这人藏匿的功夫给惊到,但姑姑的病急需这株药草,槐厌对此势在必得,决不能容忍他人的介入破坏。
说话间他抽出腰间双刃,朝着对方袭去。
果然如自己所料,有人忍不住了。
面对袭来的红衣少年,皓彩不但丝毫不惧,反倒有些兴奋,就让自己来见识见识这些传说中的天骄们的实力吧。
只一瞬她就从层层枝叶的遮掩中脱离出来。
手中雪白长刀对上那锋利的短刃也丝毫不怯,双目相视,似有火花迸射而出。
转瞬间,形势骤变。
“这个槐厌,总是这么冲动!”
处在对战区域的森兰低声嘀咕了一句,快步离开,三两下躲到玄昼身后。
回身再看,两人已打得不可开交。
“这怎么是个小女郎?”
森兰惊讶不已,更让她吃惊的是,她竟然能和槐厌打得不相上下。
槐厌善使双刃,一向是猛攻而半点不防,杀伤力极大,但少女的一把长刀使得极顺,行云流水般自如,竟是将攻击全是挡了下来。
森兰心里暗惊,槐厌这人虽然常爱凑热闹、又喜出风头,但出风头出风头,没点本事可出不了这风头,手上自然是有两把刷子在的。
现在他却半点没突破少女的防御,反倒似是被那人牵着鼻子走了。
仍在猛攻的槐厌心里也感觉不妙,平时自己这几招早就将对手拿下,现在已经僵持了这么久,连对方一根毫毛都没碰到,反倒越攻越吃力起来。
“小弟弟,走神可是大忌!”
皓彩声音冷冽,刀锋一转,直攻槐厌门面。
槐厌骤惊、但仓促间只能向后狼狈一退,那刀尖擦着他的脸划过,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还不待他反应,对方剑势如急雨、下一波进攻已然开始,不给人一丝喘息的时间。漫天剑影闪过,那人后退半步,留下一身是伤的槐厌。
太快了,这怎么可能。
豹族一向以速度见长,而自己可是连胜族内近千人的地槐少主啊,竟然只能勉强阻挡要害处被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