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尹澈找到空桐沫时,她正在瑟瑟的寒风中坐在夫子庙的后门石墩上迎风落泪。虽然艳阳高照,但是湿冷的寒气侵入了空桐沫的骨子里。陵尹澈抱着她就像抱着一块千年不化的冰雕,她呆滞的样子让他很害怕。
虽然一路上陵尹澈都在紧紧地抱着空桐沫,但她冷的浑身发颤,上齿和下齿一直在打架根本发不出声来。当青竹把倥侗沫抚进温热的浴盆里时,她才有点反应。青竹心疼地抹着眼泪给小姐一下一下地添着热水,嘴里一直在说:“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
空桐沫很想安慰一下这个善良的丫头,但是她根本没有说话的力气。她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是麻的,舌头打结,四肢百骸根本不听自己的话。从浴缸里出来都是被几个丫头合力抱出来的,因为喝不下滚热的姜汤,所以陵尹澈捏着她的鼻子撬开了她的嘴一勺一勺喂下去。虽然洒出来的姜汤比喝的都多,还好他们锲而不舍一直用热水袋、暖炉和热姜汤给空桐沫取暖,这才让空桐沫醒来时觉得自己又活了一次。
此后的几十天,空桐沫都是在屋子里养着的。虽然风寒治好了,但是她的心结未开。无论青竹和陵尹澈怎么逗她,她的笑都是淡淡的。看着她若隐若现的笑,陵尹澈的心好痛、好痛。那所荒废已久的府邸是很多人不愿提及的恐慌,从收集的资料看倥侗府里除了沫儿再也没有活着的人,他实在想不出是谁在上元节带走了空桐沫。
转眼间花开花落的三月已到,那日倥侗沫正轻抚窗台上的落花,突然一只硕大的风筝出现在窗外。倥侗沫看着那随风飘摇的风筝,她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小姐如果喜欢,我们也去放放风筝。”青竹看着倥侗沫又开始发呆忙提议道。
“算了,在家呆了这么些日子,恐怕都不会跑了。”倥侗沫叹息着回复。
“小姐,那只风筝上好像有字。”青竹在空桐沫身边指着风筝开心地大喊着。
“字?”倥侗沫重复着,然后对青竹说:“既然风筝一直停在这里,你可有法子把它给打落。我们好看看上面写了什么字。”
青竹高兴极了,拿着早就准备好的风筝跑了出去。倥侗沫在窗台上看着,很羡慕这个心思单纯的丫鬟。不一会,那个带字的风筝就被青竹的黑鹰给带下来了。青竹开心地拿着风筝跑了上来,嘴里喊着:“游园惊梦是什么意思啊小姐。”
倥侗沫仔细看着这四个字,字旁画了几幅《花田错》的折子戏。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出什么,空桐沫刚想让青竹把风筝还给人家,发现上面竟然有一些绣花针里的线扯开的针孔。倥侗沫用手抚摸着上面的针孔,竟然是“万花台”三个字。
烟花三月是最美的季节,万花台上的四色花开得极艳。千峰别院的游人不是很多,带着面纱的倥侗沫缓缓地在每个高峰之间游走着。她穿着鲜红的春衫,带着白色的面纱,无论走到哪里都极出挑。虽然青竹觉得小姐今天有些怪异,但是她看着小姐终于有了一丝活力后也不再多想什么了。
一路上算是招蜂引蝶吧,害得陵尹澈不得不派了好几个手下远远在前面和后面跟着。他自己累了坐在茶馆里喝茶,远远看着随意赏花的倥侗沫,手里的笔慢慢地挥舞着。时间走得好快,他本以为记忆可以很清晰地展现一切,但是因为想要记住的太多,不得不借助笔墨。有时还可能成为一个人成事的助力,京城里的羽公子不就是这样取得了除夕夜的头彩吗?
柳下飞看着陵尹澈笔下的画,不由得赞叹。本来想说几句,但是还没有开口陵尹澈就把手里的画笔塞在了他的手里向外走去。
“哎你怎么会是?”柳下飞看着陵尹澈的背影大声问。
“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好让你在抚扬面前得个头彩。”陵尹澈回过头笑着说。柳下飞一听忙问:“她们俩也来了?”
“她们不来,你不会去吗?”陵尹澈加了一句抬脚向外面走去。
本来坐在桃花树下休息的倥侗沫,看到陵尹澈拿着一只灼灼的桃花向自己走来就知道那只风筝肯定是他放的。难为他如此挖空心思,所以自己也只能笑脸相迎。
“澈哥哥好雅兴啊。这支桃花真好看。”倥侗沫说完,喝了口青竹带来的香茗,忙用手帕擦了擦嘴角。
“自古鲜花送美人,虽然你不是最美的,但是比其他那些人还是不错的,所以我给你摘花,你是不是应该给我倒杯热茶啊。”陵尹澈说着摘下了几朵桃花插在倥侗沫的发间。虽然在花丛中走了一遭,但是倥侗沫身上的药香味还是扑面而来。
因为今天要带面纱,所以倥侗沫梳着简单的飞仙髻,上面只插着一个白玉兰木簪。因此,那几朵粉色的桃花让倥侗沫看起来多了几分娇媚之态。陵尹澈左右打量了一下倥侗沫,不自觉地想抱抱她,却被沫儿推开了。
“出来走走是不是心情好多了?我聪明吧。”陵尹澈见倥侗沫不理睬自己只得接过那杯茶自言自语说,想求一个奖励。可惜倥侗沫没有理解他的意思,根本没有回应。反倒是小丫头开开心心地喊着:
“公子最聪明,一只风筝就让小姐出来了。”
“青竹。”倥侗沫咳了一下,继续说,“再去煮点茶来,这壶茶有些凉了。”
“啊?好。”青竹看着小姐兴趣不大,微微有些吃惊,但还是拿着茶走了。
“怎么,沫儿想单独与我共赏这醉人的繁花。”陵尹澈一看倥侗沫支走青竹,用手搂着倥侗沫的肩、斜眼看着她、笑着问。
“澈哥哥你知道我是谁吗?”倥侗沫没有理会陵尹澈的调侃,她静静地问,任由他搂着自己。
“知道啊,你是我朝思暮想的人,从记事起就知道你是我将来要娶得女子。”陵尹澈看着满山的桃花,很幸福地说着。那些粉色的小花瓣就像睡熟的仙子,随风飘落的样子好美。
“我是倥侗沫,我的母亲是倥侗月,外公是涵州的倥侗端……”倥侗沫轻轻地说着,仰着头看陵尹澈满脸的笑容慢慢冰封了起来。
“你、你都知道了。”陵尹澈愣了愣看着倥侗沫清澈的眼睛问。倥侗沫点点头,泪不自觉地又滴落下来。
“不要哭,都过去了。”陵尹澈说着,侧身给倥侗沫擦眼泪。可是那眼泪太多,他怎么擦也擦不完。他只能把低声抽泣的沫儿揽进怀里,